女公爵蹙眉：“這不是我的船。”

莉娅了然：“我的意思是，這艘船被記在您名下。也許是您家族的人用您的名義買下的遊輪。”

她頓了頓，慢慢說道：“這艘船，藏匿了兩千六百多名被拐賣人口。”

北海這段時間天翻地覆地亂象，再不關心時事的人都難免耳聞。這場由傑爾馬66突然發難，伊萬大帝公開帶頭，海軍大将瘋狂補刀的奴隸組織滅殺事故，已經以北海為中心波及到全世界。

有政治嗅覺的人心裡都明白，世界政府隐忍不發這麼久，是時候下場了。

女公爵是生在一國政治中心的人物，經曆滅國之禍後，政治目光隻進不退。聽懂了莉娅的潛台詞，她瞬間臉色鐵青。

莉娅歎息：“據我所知，弗雷凡斯之前從沒沾手過人口買賣。這是王族離開北海後才交由代理人接觸的…事到如今，我以為他們會及時收手，避免引火燒身。”

隻是太貪婪了。

把王國賣了個好價錢之後，又打起了在北海繼續撈錢的主意。也許是人口行業的暴利迷惑了弗雷凡斯王的眼睛，但就憑連她不用依靠西瑟都能查出來的這點淺薄根基，弗雷凡斯王室居然敢在這種時期繼續撩虎須，隻能說對方已經做好了斷尾保大的準備。

毫無疑問，女公爵就是這條壁虎的尾巴。

事成，又是一大筆進賬；不成，把格格不入的外嫁女推出去背鍋，也不損失什麼。

原弗雷凡斯國王待妹妹确實不錯，出手大方，态度也和藹。可失去實質的王國土地後，作為王的天然權利與光環立刻便消散無蹤。

想要收攏追随者的忠心，安撫族人鞏固地位，他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這也意味着耗費更多的心血。

妹妹是親妹妹，可他還有兒女，還有其他同樣親近或者更加親近，而且就在身邊的血緣親人，做出取舍再簡單不過了。沒有什麼比他自己更重要。

經曆了故國的巨變，女公爵對被兄長利用抛棄的事實接受得很快。

“我早該想到，連自己的國家都能抛棄的人，還有什麼是不可以抛棄的呢？”她自嘲地笑笑，幾乎算是冷酷地和莉娅商量對策：“你的推測沒有錯，不必費心尋找，所有的東西一定都在船上，複件也肯定就在我那好兄長手裡。”

莉娅點頭：“我這邊的消息，政府軍已經出動了。”

她們沒有收集證據的時間了，目前以死無對證為最優選項，簡單粗暴，但有效。

院長的頭腦很清醒：“得想個辦法，讓它沉沒在東海。否則一旦這艘船回到北海，我恐怕就會立即淪落為世界政府的通緝犯。”

桌上換了新茶，女公爵扶了扶眼鏡，眼神複雜：“我在北海也有不少關系，被當做替罪羊這件事，沒想到是從第一次見面的莉娅小姐這裡知道。”

莉娅卻笑了：“每一家都備好了替罪羊，羊圈裡的羊當然不會收到宰殺通知。說起來，艾拉小姐在北海總有幾個關系不錯的朋友吧？”

女公爵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時有些失語。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哪怕是替罪羊，手裡多少也是有點資本的。北海大批貴族準備推出一批替罪羊應付海軍政府的消息一經散播出去，不知道又要挑起多少豪門争鬥。

屆時外面幹仗裡面内鬥，北海不知道又要亂成什麼樣子。

艾拉可可：看你長得這麼國泰民安，沒想到啊，路子這麼野。

莉娅端起茶杯，優雅的坐姿在窗邊陽光的映襯下，美得像一幅畫。

渾水好摸魚，屋頂瓦破了，誰還有精力盯牆角啊。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怎麼能不叫上她那自主創業的好夥伴多拉格自帶鐵鍬一起來發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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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着世界政府聯盟标志的船帆在海面一字排開，聲勢浩大。

“大将，政府軍的兵力超出規格兩倍了！”

小副官跟在赤犬身後，神色肅殺。

三大将各自麾下都有偏向明确的軍隊勢力，論規模大小，以赤犬為最。兵力上能與他較量的，隻有門生遍布海軍系統的澤法了。

這次過來北海要辦大事，他帶了相當一部分的海軍部隊來，到達後也陸陸續續從馬林梵多和各個所屬基地低調增兵。但為保持固有基本盤，調動的數量是有限的，加上北海各基地需要清查駐守所需兵力也不能動，是以現在對上世界政府的軍隊，竟然有捉襟見肘的窘迫感。

赤犬握着望遠鏡，臉上冷淡一如既往：“貴族們這次是下了血本。瑪麗喬亞未有表态，看來政府也按捺不住想吃這口肥肉。”

這麼大一支軍隊進北海之前卻沒有動靜，顯然是想給北海的地頭蛇搞一個突襲。等替罪羊啃幹淨了，本地貴族還要收拾後院，更不敢跟與天龍人緊密關聯的世界政府相争，人口買賣這個大蛋糕，大頭可不就掉進了政府嘴裡。

赤犬：“不要緊，政府軍這次的統帥是斯潘達姆，那個貪婪怕死，沒有絲毫戰鬥能力的廢物。”

說起來，在奧哈拉事件時，赤犬短暫地與他父親斯潘達因共事過。雖然交流很少，但也不難看出是個心狠手辣又貪生怕死的小人。能從戰國手裡拿到金色電話蟲又做主發動屠魔令，斯潘達因在政府系統的影響力和地位很不俗。

官二代斯潘達姆在他父親斯潘達因的引導下，剛進入世界政府官員系統沒幾年，赤犬已經隐約聽說他和他父親一樣，是個不擇手段的卑劣小人，總之風評不太好。

小副官還是憂心忡忡：“可是您被那個調查官動了什麼手腳，還沒查出來…”

誰也沒防備那個看似文弱的政府調查官居然是個果實能力者，猝不及防被他碰到他們大将，發動了能力。雖然事後軍醫什麼也沒能檢查出來，但正因不知道底細，才更讓人擔心。

“又是一張被世界政府隐藏的底牌，裂裂果實到底是什麼能力？資料上隻說能把觸碰到的東西進行均等分裂，聽起來和四分五裂果實很相似，可大将也沒有被分裂…”

小副官接過望遠鏡，嘴裡絮絮叨叨，過分焦慮已經使他這兩天嘴裡冒了好幾個大泡。

赤犬摘掉手套，盯着與平時無異的指節。醫療儀器測不出他身上的異樣，但手骨滾燙燒灼的感覺告訴他，有什麼深藏的東西正在從他強行壓抑的體内瘋狂往外冒。

棒球帽檐下，漆黑的眼珠中心，一點猩紅正在緩緩擴散。

他快壓制不住了。

“聯系到庫贊了嗎。”

“是，庫贊大将已經到達北海，昨夜通訊時說是明天就到。”

“那就好。”赤犬擡頭望向近在眼前的政府軍軍艦，目光從領頭的主艦上慢慢掃過：“過幾天我如果要離開，基地的一切事宜就都交給他。包括政府軍和人口販賣組織的情報。”

小副官：“我明白了。可是大将您難道打算獨自出行嗎？”

赤犬：“北海有馬林梵多綜合醫院的合作醫療機構。你守好基地，到了恰當的時機，我會聯系這邊。”

小副官感覺到了沉甸甸的壓力，但他仍然毫不猶豫，給出可靠的回答：“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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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島正在開季度大會，裝飾單調的寬敞會議室内，戴着金絲邊眼鏡發型規整的年輕男人站在大黑闆前，朗聲做彙報：

“這一季度農業組收益首次超過食品研發組，榮登兩島排名第一。這是分紅給維修部和科技部之後的數據，也沒有算豬廠雞棚的收益，大家可以看到這個數字依然非常可觀。

别組也不用羨慕，這是農業組兩年來夙興夜寐積累出的成果…”

費舍爾坐在後排，混入滿面紅光的農業組努力做筆記。他之前也參加過兩次部門小會，記筆記沒有那麼熟練，更比不上大副遊刃有餘，隻能咬牙下苦工死記硬背，開會時記下一本子的雞爪文，等晚上回宿舍再慢慢整理。

“…食品研發部的數據其實是在上漲的，你們看這個線形圖，主打商品壓縮鹵料包在南海、北海、新世界各大港口都賣得很好，其次就是氣候寒冷的地區和人氣冒險地點…

今年豬廠雞棚的産量都上來了，我們鹵肉的成本降低到這個數…巴林島香料園産量也上去了，鹵料包的成本降低了這麼多…

我們說回農業組…之所以收益暴增，主要是因為與以往隻跟商團船隊交易不同，我們更上一層樓，開始接軌國際，與北海大國開始貿易往來…”

費舍爾在大會議室裡筆杆子冒火花，與筆記本上演生死時速，隔壁的“高管辦公室”内，德雷克換下軍裝跟澤法面談。

澤法眉頭緊皺：“卧底計劃？”

德雷克眼神微沉：“是的。自從薩卡斯基大将開始針對堂吉诃德家族，馬林梵多也對這個海賊團進行了嚴密的調查。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果然是個膽大包天的男人，我們得到消息，他似乎與前幾年就盤踞在和之國的四皇之一‘百獸’凱多有異常的往來。”

澤法沉吟半晌，開口道：“你的資曆還太淺，按照慣例是不會這麼早派你去的。但是你畢竟出身北海，很可能會破例直接把你派出去。就算不讓你立刻上任，最遲估計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早做準備吧。”

他是不太希望德雷克跑回北海去當什麼卧底的，如果可以，還是走抓海賊立功勳的正統晉升途徑更可靠。他自己是最初一批起來的高級将官，學生們走什麼路的都有，所以很清楚這些。

正統路子雖然沒有卧底這類特殊任務積累軍功升得快，但相應地也沒有什麼隐患。如果是像羅西南迪那樣非他不可的特殊性也就算了，但德雷克盡管身份合适，卻沒有必要…

澤法從不會舍不得學生去冒險，去跟海賊打生打死，隻是不太贊同海軍跟政府學的許多陰私手段，太多年輕的海軍折在裡頭，并且不能獲得應有的榮譽。澤法常常因此感到愧疚。

德雷克和半隐退的澤法大将不一樣，他隻有這幾天的假期，離開新世界時間不夠，連去一趟巴林島都來不及，更别提跑去找莉娅小姐了。

克多魯出任務去了，于是假期生活沒有小夥伴陪伴，也沒有娛樂活動的德雷克隻能跑到礦島上，打算幹兩天體力活，再幫島上盤盤賬。他在島上各種券也賺得不少，都沒時間花，這次打算帶一批壓縮鹵料和食堂點心回去，留一部分自用，多的做自己麾下幾個連的加餐獎勵。

目送德雷克精神奕奕地走向維修部後，澤法輕輕歎氣：“一個兩個都往北海跑…”

算起來，他已經有四個學生在北海，個個都是他放不下心的家夥，“不對，政府軍都出動了，那小子也可能會去…”

年過六旬的海軍老将頭疼地抹了把臉，掏出電話蟲撥打給身在東海的小弟子。

據說他的小弟子最近在東海哥亞王國一個和平的村莊，與幾個同齡人快樂地玩耍。他也想感受一下那種世外桃源般的平靜，既沒有兩島996的緊張工作氛圍，也沒有新世界風雨欲來的壓抑，更沒有北海充滿硝煙的戰争。

時間離晚飯還有一會兒，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話筒那頭傳來電閃雷鳴狂風暴雨的聲響，想必東海此時正在下暴雨。

然而這麼大的雷雨聲也掩蓋不住混亂的槍炮轟鳴。

澤法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聽到那頭響起另一名弟子清晰的怒吼：“住手小鬼！不要在這裡炸船底！這裡離我羅格鎮隻有六十海裡，你知道船沉在這裡會給羅格鎮帶來多大的麻煩嗎？啊？！”

力利發出澤法五分鐘前還很想念的很有精神的聲音：“大家都乘坐救生艇跑啦！船上沒人啦！”

煙鬼咆哮：“我說了吧！不要在這裡炸！還有你引來的都是什麼家夥？！籠子裡這麼多俘虜，海賊嗎？還是黑/道…這tm全是奴隸吧？！坐這麼騷的船居然是人販子？我r♂%?！# *’☆&℃$︿★? …”

小煙嗓：“是貴族哒！薩博說是他認識的貴族标志！”

力利抽出空對話筒喊：“歪歪歪？是澤法嗎？澤法放假了嗎？要不要來東海找力利玩？力利現在有四個小弟！ヾ?≧?≦)o”

澤法輕輕地挂掉了電話。

他想明白了，他人生中能使人獲得安甯的選項隻有996。

他愛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