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已經連夜打包好，趁着薩卡斯基今天狀态好可以出行，莉娅不打算耽擱。塞尼奧爾的請求讓她眉心一跳。
看來多弗朗明哥已經緩過來了，堂吉诃德家族八成要開始興風作浪，塞尼奧爾這個重要幹部不可能置身事外。
莉娅沒問多餘的事：“你想讓我帶上露西安嗎？”
塞尼奧爾一頓，推推鼻梁上的墨鏡：“我也沒那麼…不懂事。”
從口型可以看出，他原本想說“蠢”字。
這位酷哥在她面前有時不太能酷起來。
總之，她對塞尼奧爾的不滿毫無掩蓋，和堂吉诃德又有舊怨，塞尼奧爾也怕老婆交到她手裡，等回來他老婆就不再是他老婆了。
“露西安的堂兄弟今天也要啟程回老家。我昨晚說服露西安跟他們回去住一陣子，想拜托你護送他們的船到安全區。”
她要去的伊萬，此時正是北海風雲旋渦的中心之一，大概率和露西安的堂兄們不順路。但她不可能把行程透露給塞尼奧爾。
讓塞尼奧爾報了地址，莉娅禮貌地打發了他，接着“誠摯地邀請”後腳到的露西安同一時間出航。
好在露西安他們的目的地也不遠，大約一上午就能送進安全海域。
露西安把自己的行李往堂兄弟們的船上一放，擠在莉娅身邊跟她叽叽咕咕：“啊，皮克真是的！居然在度蜜月的時候跑去出差！”
莉娅捧着書：“嗯嗯，真過分呢。”
露西安：“銀行到底有什麼業務還需要剛結婚的員工回去出差啊！”
莉娅：“就是就是。”
露西安：“這次他回來絕對要給他好看！”
莉娅翻頁：“沒錯。”
露西安：“我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妻子，但是突然說要出差，也不好好解釋，就甩一堆錢叫我自己出去玩也太奇怪了吧？這是對待妻子的态度嗎？”
莉娅：“是啊，一定要好好說他。”
露西安：“還有，他那個随手撒錢的壞毛病到底是跟誰學的啊？銀行的工作環境這麼闊氣嗎？看起來很奇怪诶。”
莉娅默默合上書。
有一種真相就在嘴邊，但不得不咽下去的憋悶感正在捶打她的良心。
就算她不點破塞尼奧爾，他那一身堂吉诃德家族的匪氣也騙不了露西安多久吧。
人家姑娘隻是天真善良了一些，又不是傻。
露西安最年長的堂兄在隔壁船上架好接駁梯喊她：“快回來吧，我們要到家啦！”
露西安頗為不舍地抱住莉娅的胳膊：“你這次回去，什麼時候才能再來啊莉娅醬？”
莉娅微笑：“在北海工作的時間還多着呢，露西安很快就能再見到我的。”
海岸線清楚地浮現在前方，莉娅不打算靠岸，再送一會兒看到露西安上岸，他們就要回轉去相反的航線。
雲層越來越厚，莉娅拐進艙内走廊，看見一道身影站在窗邊的陰影處。
前進的腳步停頓。收回沒走完的半步，莉娅站定，仰頭和對方碰上視線。
是她熟悉的視線高度，男性的皮膚平滑，被暗處光線模糊的臂膀刺青繁複纏繞。
人類的薩卡斯基赤腳站在幾步之外，垂眼看着她。
莉娅不太确定：“薩卡斯基？”
男人一頓，擡腳走出陰影，停在窗前：“是我。”
莉娅看清他的臉龐，窗外光線打在他側身，壓迫感十足的形體輪廓泛出冷硬的質感。
他不再是毛怪物的形态，但瞳孔變成深沉的暗紅色，給她一種不安的感覺。
莉娅睫毛微斂：“…你快好了嗎？”
他罕見地笑了一下，瞳色仿佛更紅了：“我一直都很好，莉莉。”
莉娅抿唇，沒有出聲。
薩卡斯基朝她又走了兩步，靠近的寬闊胸膛散發熱意：“莉莉，你不能讓我就這麼一直不穿衣服。”
毛薩不怕冷，也穿不了大部分衣服，莉娅一直給他穿條褲子外面套上鬥篷。現在薩卡斯基體型恢複，褲子松垮地挂在跨上，上半身肌群排列分明，排列分明的肌肉一路延展到腹下，散發着荷爾蒙強烈的存在感。
莉娅撇開眼睛，半轉過身：“房間裡準備了衣服，就在床下的包裹裡，還沒來得及整理進衣櫃。”
其實是不确定毛薩能否在航行途中恢複，幹脆不開包裹，等到達目的地直接拎包走。
莉娅退兩步，半退出窄小的走廊：“馬上要吃飯了，大将先生換好衣服去餐室吧。”
她大約還沒發現，那繃緊的在男人眼裡嬌小纖弱的軀體，表現出了多麼明顯的警惕和抗拒。
“不先和我聊聊嗎。”薩卡斯基轉頭看窗外的天色：“離午餐時間還早。”
莉娅揚起唇角：“大将先生應該需要一點時間。”她的神色回到平時溫柔從容的樣子：“莉娅恐怕也需要适應一下，總覺得…有點陌生呢。”
男人深紅的瞳孔從窗外滑向她，簡單的側目依然充滿壓迫感。
莉娅微笑：“我在餐室等您。”
薩卡斯基目光回轉，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不遠處海面的大型漁船。突然開口：“那個女人，是誰的新婦來着。”
莉娅離開的腳步一頓。
她擡眼，笑容微斂：“你都記得？”
男人狀似回憶地捏住額角：“是堂吉诃德家族的那個…記不太清楚。”
莉娅扣緊懷裡抱着的書本。
這是她的嚴重失誤。
“不過既然是海賊，那就誰都一樣。”薩卡斯基擡腳踩住窗台，往外探時臉龐被陰天的沉暗光線覆上一層冷酷的色彩。
書本木質封面跌落在船闆上，發出木塊撞擊的脆響。
薩卡斯基低頭，一雙白皙而冰涼的手緊緊按在他的小臂上，顯得那樣嬌小柔弱。
他那天真又狡猾的小姑娘，用明亮的眼睛望着他，焦急忍耐的神采可愛得令人心軟。
莉娅咬住淡紅色的唇瓣：“薩卡斯基，她隻是普通的平民。”
男人臉上浮現不贊同的神色：“莉莉，你不可以總是這麼傻。”
莉娅蹙眉，忍不住地脫口而出：“你當初答應過我…”
奧哈拉的過往和懸崖上莫測冷酷的臉龐在她的腦海中交彙閃過。
這句話她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不等男人回應，她深吸一口氣：“不。我不應該在現在說這個。”
閉了閉眼，莉娅松開手：“我先…陪大将先生去把衣服穿上。”
她擡起頭，眉尖蹙起懇求的弧度，楚楚動人：“好嗎？”
男人垂眸看着她。
良久，他滿意地緩和了神色，寬大的掌心覆在她的發頂：“好吧。”
即使變回原狀也可能記得變異期間發生過的所有事情，她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可惜千慮一失，這是她的嚴重失誤，也是惡魔果實相關情報嚴重匮乏的副作用，她完全沒想到薩卡斯基的變異是分階段的。
現在這個薩卡斯基，不是她以為的那個。
而莉娅到此刻，終于大概明白了一點裂裂果實的真正能力。
————
堂吉诃德家族。
羅西南迪坐在小巷的角落裡，焦躁地不停摁打火機。
堂吉诃德新的根據地在一座工業廢島，是非聯盟國三不管地帶最混亂的那一片，也是各種黑暗裡遊走的人們的聚集地。
一高一矮兩個勾肩搭背的壯漢拎着酒瓶高聲喧鬧走在大道上，周邊流浪的乞丐和小偷紛紛避讓。路過陰暗的小巷，靠得近的壯漢被裡面一閃一閃的火花吸引，扭頭看見一大團背影堵在巷子盡頭，間或亮起的光，照亮一張慘白血唇的猙獰面孔。
壯漢：“媽呀！什麼鬼東西！”
壯漢的夥伴探頭看了一眼，拉走他：“别看了，那可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壯漢：“這家夥很厲害嗎？”
夥伴打了個酒嗝：“這我不清楚，但他可是那個堂吉诃德家族的人，是那個團夥首領的弟弟。”
壯漢：“你說前幾天把島上幾個匪幫和海賊團一網打盡那個堂吉诃德？”
夥伴：“還能有哪個，我是跟我們老大做事才知道的，破例告訴你，千萬不要得罪那位的弟弟，會被堂吉诃德的少主整得很慘的！”
随着聲音漸漸遠去，羅忍無可忍劈手奪下羅西南迪的打火機：“喂！你還要在這裡消沉到什麼時候？”
羅西南迪焦慮得開始啃手指甲：“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自從回來之後兄長總是盯着我？是我做了什麼隐忍懷疑的事嗎？”
羅也頭疼，他的聰明才智在這件事上也沒有發揮的餘地：“你就安安分分待在家族裡，不會有事的。”
羅西南迪：“不行啊，你的病不能耽誤，莉…那個藥，你快用完了吧？”他早就發動了果實能力“隔音壁”，這時候還是忍不住壓低了聲音。
羅：“不是叫你不要再操心這種事了嗎？”
羅西南迪嚴肅起來：“羅，不要放棄希望！莉…有人在跟我們一起想辦法，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羅煩躁地踢了他一腳：“随便你，我要先回去了！”
羅西南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見，才歎着氣摸出煙盒。
等煙咬進嘴裡才記起來打火機被拿走了。
金屬聲叮地響起，一點火光燃在他面前。
羅西南迪瞳孔一縮，驚愕地睜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現的眼前人。
“快點。”那人眉眼冷淡，語氣一如既往地不耐煩：“我的抽完了，給我也拿一根。”
羅西南迪嗓門一下子拔高：“路奇？你怎麼會在這裡！”
少年的身形已經不算單薄，尚且青澀的臉孔蓄起胡須，一身黑西服撐起的氣場已經可以窺見他成人後的出衆氣質。
“吵死了。我來北海工作，路過。”
路奇彎腰從煙盒裡取走一根香煙，自己點上。
羅西盯着他在橙色火光裡冷淡的半張臉，怔愣了幾秒：“你怎麼也抽煙了？被莉娅知道她會說你的。”
路奇嫌棄地瞥一眼他一臉蠢相的老同學：“我已經成年了，蠢蛋。再說你不告訴她不就行了。”
“你就聽那小鬼的話，最近老實待着，什麼事也不會有的。”
煙霧随着少年日漸低沉的聲線吞吐在半空，緩緩消散。
“走了。”
羅西南迪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這麼快？”
路奇掐滅沒抽完的半支煙：“都說了是路過。”
深知自己這位友人說走就走的個性，羅西南迪絞盡腦汁急匆匆問候他：“那你最近怎麼樣？工作順利嗎？接下來要去哪裡？有沒有什麼困難？”
路奇離開的腳步一頓，面對眼前重重油彩也掩蓋不住的清澈雙眼，心累地歎口氣：“我說，這些是可以對間諜問的問題嗎？”
羅西滿臉幽怨：“可是路奇你……”
西裝少年額角凸起青筋：“把你那副蠢相收起來。”
“我好得很，接下來要去一趟伊萬。我的任務輔助對象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所以我時間很緊。”
路奇吐出一口氣：“就這些，不許再問。”
羅西南迪還沒來得及回話，眼前一晃，人就消失了。
那根捏在手裡的香煙最終還是沒有點燃。
路奇從很多年前開始就一直不喜歡說再見。
羅西南迪這樣想着，起身拍拍屁股，把煙放回煙盒。
其實沒什麼可擔心的。他也得和他的朋友們一樣，繼續好好工作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