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喜歡她富有活力,機智聰敏的模樣。從作為“黑薩”的意識覺醒開始,薩卡斯基就認為,哪怕讓她害怕和憤怒,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比起由着她滿世界跑得不見人影,被怨恨一下并不是大不了的事。
他摸得準她的底線,隻要不真正危及她親友的生命,就不會毫無餘地。
臉色在搖晃的暖光中細微變換,良久,薩卡斯基捉住在胸前若即若離的小手,吐了口氣:“不許跟我裝模作樣,小混蛋。”
莉娅歪頭,長發像鎏金一樣滑落,覆蓋他強健的臂膀,柔軟的臉蛋倚在他肩頭:“大将先生不是喜歡這樣嗎?”
黑薩手掌收緊柔軟腰肢,瞳色沉沉地笑:“莉莉,寶貝兒,大将先生壓着火呢。”
他有能力捉住她,就像老鷹可以輕松攥住麻雀的翅膀。
可是現在他又發現好像不行。
他享受她的主動親近,但無法忍受她虛僞毫無溫情的挑逗。這不禁讓他懷疑她對陌生人也是這樣一副熱情又冰冷的假面。
他可不允許自己在她心裡淪落到那個地位。
莉娅已經識趣地從他肩膀上擡起臉。
總算發現一點沒變的地方,就是還是很不喜歡她和他虛與委蛇。平時自己寡言少語的男人,對她完美的社交禮儀卻那麼苛刻。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逢場作戲也是她外出工作的常态,時至今日短暫的僞裝對她來說毫無難度。她收起過分誇張的表情,似笑非笑:“放開我吧,大将先生。”
沉默兩秒。
他松手,展臂撈走床頭櫃上的棒球帽;
她退開,低頭仔細撫平裙擺上的褶皺。
這一場無聲的交鋒,暫時停歇。
莉娅轉身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
她…差點沒能演下去。
這男人看她的眼神,熾烈又冷靜,像在打量一件志在必得的愛物。
正如她對薩卡斯基多有了解,薩卡斯基對她也不會是一無所知。她拿捏他的習性,他自然也可以把握她的弱點。
每一次處在不一緻的立場時,她面對薩卡斯基的壓力都不亞于第一次面對白胡子。他們的關系在近十年的交彙裡,已經糾纏得太複雜,許多事情都無法剝離開。
薩卡斯基一開始說過,要和她談談。
确實要談談,無論她如何委婉躲避,直面交談才是解決事情的最高效方法。她忌憚的不過是薩卡斯基的霸道性格很難讓他們之間的溝通簡簡單單隻是解決一件事。
先前她沒把握也是因為現階段的薩卡斯基看起來更難纏,不過經過剛才,她現在倒敢試一試了。
“裂裂果實到底怎麼回事呢?”
喝了口冰涼的水壓下胸口那點顫動,莉娅語氣溫和地問,仿佛隻是随意挑起一個話頭。
薩卡斯基壓下帽檐,紅色的眼睛一蓋住,與出事前看起來幾乎沒有差别:“是一種打敗了果實能力者,也不能解開狀态的惡魔果實能力。”
那頂以防萬一給他準備的棒球帽,還是用上了。帽檐遮住他的上半張臉,也隐藏了他眼裡的神思。
莉娅握着水杯一頓,慢聲細語地問:“哦,所以你之前是跟世界政府的間諜打架了?”
黑薩哼笑:“打架?我又不是小毛頭。”
毛薩擁有強力的危機預感,在新的變化到來之前,誰都不能确定新形态的戰鬥能力幾何,毛薩就遵循了野獸的直覺,去反殺最有可能趁他虛弱時來取他性命的敵人。
“那畜牲是有點用。”黑薩漫不經心:“短期内,那家夥應該沒膽來騷擾我了。”
畜牲。
這就是他對前一個形态的自己的認知。
莉娅對現階段薩卡斯基的性情有了一點新的認識。
雖然不認同,但她沒有糾纏這個問題,垂下眼睛輕聲說了一句:“一會兒做個初步的身體檢查,等下船了再去醫院一趟。”
在他清醒成為現在這副模樣之前,那些嚴重的創口還都處于不樂觀的狀态,她每天為毛薩檢查時都操碎了心。
這個世界雖然有時不太科學,基本的守恒定理一般情況下還是遵守的。流失的血液不會立刻生成,貫穿身體的子彈傷口不會突然長好,錯位的骨頭也不可能馬上恢複。
所以薩卡斯基也絕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輕松。
“我還是很擔心,”莉娅聲音溫柔:“可以嗎?”
拿過對面她吃剩的盤子,薩卡斯基帽檐擡高,紅瞳含笑,口吻戲谑:“可以,莉莉說什麼是什麼。”
莉娅不接他的話,皺眉思索:“不能通過戰鬥的方法解除果實狀态……那它的運作原理是什麼?難道就沒有破解方法嗎?”
男人不緊不慢掃光了她盤子裡的食物,漫不經心道:“它會攪動欲望。能抵抗欲望的人,就能擺脫控制。不必擔心。”
該說他是過度自信呢,還是說他根本不在意保持現狀。
莉娅聞言笑笑:“啊~如果隻是這樣,那确實不用擔心。”
但這個果實必然不會是黑薩剛才說得那麼簡單。
“裂裂”果實,怪物模樣的毛薩,肆無忌憚的黑薩,人畜無害的狗崽,被“裂”的到底是什麼?它的發作規律是什麼?
一個被動型的果實能力…不被雙方控制,反而更能出其不意嗎?
她盯着晃動的燭光,臉龐沉靜,眼中火苗跳躍。
确實也隻有這樣不可控的能力,對上海軍大将才有一搏之力。看來政府為了北海的利益,甚至不惜把手裡的大殺器祭出來。
也大概是因為薩卡斯基這個海軍的大将表現得越來越難以控制,所以世界政府不惜冒着折損一個珍貴暗器的風險,也要警告薩卡斯基。
當然,更不排除世政預設過成功的可能性。掰倒一個實力強勁但不親世政的海軍大将,也許當下局面會面臨嚴重動亂,但政府對海軍這一極有分量的武裝機構的掌控力度,也将倒推回十年之前。
海軍現有的支柱将領,幾乎都是在這十年之内成長起來的,這其間,澤法功不可沒。
但世界隻需要一個統治機構,那個掌握最高利益和權力的群體,怎麼可能忍受跌落神壇,分權旁人的結果。他們需要一遍遍确認、保證世界依舊是世界政府的世界,正如其名。
所以…這是一場持久的戰争,将會在各個層面打響。
支着下巴,莉娅掀起眼簾,睫毛像金色的軟鈎撩撥了一下黑薩的心弦:“接下來,大将先生想怎麼做?”
所謂“攪動欲望”,這個說法含義太廣泛,如果她本身算是薩卡斯基心底埋藏的“欲望”,那麼他奮鬥多年的勃勃野心,配合他那超然的位置,在“欲望”的加持下,隻會噴湧得更加激烈。
大伊萬附近海軍基地都已經在薩卡斯基的掌握之下,隻需等到船靠岸,他麾下軍官來報到,她就能脫離黑薩的密切關注,重獲自由,不耽誤幹自己的事。
“唔,”黑薩拿把擦過嘴的餐巾丢在盤子裡:“得去跟政府軍好好打個招呼。”
帽檐下,男人的雙眼紅芒微閃:“庫贊那小子,懶洋洋軟綿綿地不知道在幹什麼。”
“懶洋洋”、“軟綿綿”指:青雉大将在同僚失蹤,本部閉麥的情況下,帶領北海僅有的海軍駐隊前往北海入口五十海裡處,堵住政府軍大部分主力的前進航線;并指示海軍基地“協助”被政府軍登陸的國家“維持治安”;拒絕政府軍的交涉要求、無視世界政府二十封指令電報。
莉娅微笑:“如果以前也這麼嚣張,大将先生會被世界政府更早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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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入海口。
斯潘達姆掐着電話蟲大吼大叫:“叫阿爾缇斯特接電話!不對!讓他馬上來見我!該死的海軍居然還不讓路!他到底在幹什麼!不是說已經下手了嗎!”
冷淡的磁性聲線從話筒裡傳出來:“阿爾缇斯特先生被重傷了,沒辦法來見你。”
斯潘達姆氣紅了眼:“那就你去解決掉麻煩的家夥!老子要上岸!他們怎麼敢!”
少年走向成熟的嗓音帶着變聲期的沙啞:“我的任務是保護好阿爾缇斯特先生。”
“不要管那個廢物了!什麼超級王牌間諜,這點事都辦不好!你不是八百年的最強CP9嗎?你去海軍殺個厲害角色!讓我快點登陸!”
戰五渣無理上級的要求沒有撼動路奇一根眉毛,他慢條斯理:“那你跟上面打個報告吧,接到通知我就出任務。”
說完,他冷着臉放下話筒。
從新的根據地别墅陽台往外看,海軍一字排開的軍艦氣勢洶洶。
突然推進戰線,把政府軍逼退到北海入口處,連軍隊統帥都被逼從陸上撤退。這太不像青雉的風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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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副官奉上話筒:“庫贊大将,薩卡斯基大将的來電。”
身長挺拔的青雉靠在欄杆上:“我連這麼過分的事都照他說的做了,他又要幹什麼?”
北海的海軍軍隊現在雖然名義上在他手裡,但并不完全服從于他。薩卡斯基能把北海突然放手交給他,果然是早有準備。
小副官幹笑:“這…屬下也不清楚,您聽聽看?”
逼退世界政府的軍隊這麼嚴重的事,他說幹就幹了,馬林梵多居然也沒有表态。庫贊有充分理由懷疑戰國在裝聾作啞,想坐收漁利。
庫贊:“我不要。”
話筒:“少在這裡給我耍脾氣,庫贊。”
庫贊大将:“反正你都決定了,有什麼事直接讓你副官去做不就好了。”
黑薩:“他的職級管個屁用,我還有兩天,你把政府那群雜種給老子壓住。”
庫贊:“诶~你這麼嚣張,我不想幫你啊。”
黑薩:“你在北海待不住,就回馬林梵多去。我可以讓莉莉叫澤法老師來幫忙。”
庫贊:“你…居然用老師壓人,薩卡斯基,你變得好卑鄙。”
黑薩:“少廢話,你不高興就讓我的副官想辦法,總之把場子給我鎮住。”
聯絡中斷。
庫贊丢下話筒,朝小副官聳肩:“他這樣說的。”
小副官:“……”
大佬幹架,關他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