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達莉娅最近胃口恢複正常,脾氣也很好。她沒有在艾格赫德發威時那麼巨大了,但還是很大,大到可以把薩卡斯基像洋娃娃一樣摟在毛乎乎的肚皮上,用臼齒輕輕啃咬。
斜坡樹林,陽光灑落在烏黑雪白的皮毛上,猶如水光在絲滑緞面滾過;圓臉圓眼睛的微笑唇胖達安閑地半倚在水潭邊專心進食。若不是猙獰的傷口遍布軀幹,這不失為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面。
薩卡斯基沒能陪伴胖達莉娅多久,确定過她的傷勢無礙後,他迅速地把她送往兩島交給她自己的班底,就匆匆回去參加馬林梵多與世界政府的談判。
世界政府與海軍開戰的消息瞬息傳遍四海,那些一直以來被強壓頭不安定的勢力已經開始蠢蠢欲動,這是談判雙方都不樂見的場面,盡管打定主意要借此獲得更多籌碼,但薩卡斯基不希望在談判上耗費太多時間。
力利正趴在胖達莉娅的肚皮上,随着毛肚子的呼吸起伏,絮絮叨叨跟她說自己最近的經曆。
胖達莉娅則安詳地抱着一棵巨大的蘋果,津津有味地啃食。兩枚圓乎乎的黑耳朵偶爾抖動兩下,是因為遠處傳來的喧嘩噪音做出的反應。
兩島在艾格赫德戰争進入尾聲時邁着矜持的小碎步登場,為友軍和其他勢力被牽連的傷員提供了一些糧食和藥,因此島上調度十分匆忙。
貝加龐克及其團隊慷慨地對與世界政府作戰的所有勢力進行了統一治療,由于治療效果顯著,許多人都留下來就醫。
又有不少參戰的海上浪子,幹完仗發現同伴受傷跑不了,财物也在戰争中付之東流,便能屈能伸地過來兩島打零工掙口糧;
再加上一些養傷期間來購買兩島熟食解饞的海賊、打探消息後對糧種表現出購買意向的勢力,島上至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所以即使胖達園區選在離港口和臨時交易處最遠的樹林裡,對于聽力靈敏的胖達莉娅來說,修養環境還是有些吵鬧。
早上大副準點扛着兩桶淺綠色的藥劑過來,他負責給胖達莉娅上藥,别人他不放心。打過招呼後,大副又被胖達莉娅熟練地摟進懷裡,就在力利旁邊,胖達莉娅低下頭用黑漆漆的眼睛認真看他。
大副老臉微紅,輕咳一聲:“今天也不聊天。”
是,前兩天他壓力是很大,所以才在胖達莉娅面前表現出了軟弱的一面。但這件事他希望島主與他都不必再提。
兩島在艾格赫德戰争中完全出乎預料地暴露了靠山強勁、人脈複雜、儲備豐厚的底牌;同時又過于提前地登上世界大舞台,并且是以一種危機四伏而引人矚目的方式。
這讓一直習慣于走低調發育悶聲發财路線的大副焦慮得頭發一把一把掉。
決定是他做的,因為時機不等人,形勢不由人。莉娅需要兩島那時候的助力,海軍也需要這份支援。彼時處于世界台風眼的艾格赫德,兩島這些動作根本瞞不住那麼多雙眼睛。
莉娅不在,澤法把控戰場,克多魯和德雷克、多拉格和其他革命軍高級幹部,都各自投入不同戰線。
大副作為剩下的兩島權限最高者,在危急關頭不論如何焦慮不安,都隻能下達最符合島主預期布置、最适合兩島發展的指令。
天知道他那兩天做的重大決策,比他上半輩子所有其他決策加起來還要多。他手上握着島内外同胞們的命運,如何能不感到壓力巨大。
所以盡管莉娅是以胖達形态回來,不能開口說話,但一個毛絨絨、胖乎乎、笑容甜蜜蜜、會用亮晶晶的眼睛認真看着人的大家夥,怎麼能不讓人失去理智!
大副一生問心無愧,作為代理島主,他公正敬業,從未以權謀私、徇私枉法過。隻有那一天,僅僅那一次——他動用了自己的權限,謊稱胖達莉娅需要全身檢查,不能接觸他人需要閉園一天。
然後他緊閉胖達園區大門,準備了胖達口糧,在胖達莉娅情緒穩定的清脆咀嚼聲中,挨着她傾吐了自己的壓力和焦灼。
由于講到最後提起自己慘痛的人生陰影,與莉娅結緣的曙光回憶,大副情難自禁、淚上眼眶、語調哽咽,還被胖達莉娅抱在胸前安慰着搖晃了很久。
那天的心理輔導以胖達莉娅白天進食數量未達标告終,她辛勤地加餐到半夜,整個園區都回蕩着她清脆利落的進食聲。
大副也因為說太多話,嗓音過于沙啞,導緻被動禁言兩天。
事後大副每天親自為胖達上藥時,都要做很久心理建設,并絞盡腦汁挽回自己的形象,比如:
“上完藥,我還得回去工作,最近事情很多,你知道的吧,沒我這種經驗豐富的老幹部,很多事情不好搞的。”
“男人有時候壓力大,是會稍微失态一些,不過這都是非常偶然的事件。”
“莉娅小姐也知道,我這種硬漢輕易不會流下眼淚…”
于是胖達莉娅就松開他,繼續悠閑地啃食蘋果。
大副拿一根長長的竿子,一頭綁上吸水的浴巾,先将剛結痂的傷口一一擦幹淨,再浸透藥水把所有傷口用藥擦一遍。
毛發上沾東西肯定是不好受的,雖然胖達莉娅表現得富有耐心,十分配合,大副還是安慰她:“貝加龐克博士說,再上藥一周就可以了,莉娅小姐忍耐一下,我們已經從四海高價收購各種竹子。”
胖達莉娅咔哧咔哧啃着蘋果,圓溜溜的眼睛垂下來看他,哼唧着發出不認同的鼻音。
大副:“不用擔心,我們用糧種的優惠資格換,其實沒有很破費,還順道拓展了版圖。”
力利細細地為胖達莉娅梳毛:“沒關系哒莉娅,力利可以帶你去東海吃竹子,那裡的不要錢哒!”
大副沉思:“說起來東海的市場一直沒有好好擴展,尤金的意思是這地方雖然不富有,但還算太平,對這方面的需求沒有其他海域那麼迫切……”
力利聞言支棱起來:“需要哒需要哒!\(`Δ’)/東海需要哒!”
他在東海待的日子多,有自己的一番見解,決定找負責人尤金好好說一說:“東海超級需要!力利來代表大家根尤金談合作ε=ε=ε=ε=┌( >_<)┘!”
力利想到就做,從胖達山上滑落,快快地跑出園區去往兩島新港。
艾格赫德戰争後,他們吸引了大量新客源,對外銷售部增員三倍,負責人尤金還是每天忙得腳打後腦勺。
像是出門送貨給白胡子海賊團這種事,現在的尤金是絕對沒時間去辦了。
早一點的時間都是島内人的工作安排會議,力利現在去還能卡着點插上隊。
大副作為島上事務總理人,隻有比尤金更忙。給胖達莉娅上完藥後,他也急匆匆回去工作了,偌大的胖達園區終于隻剩下胖達莉娅一熊。
竹子在北海是稀罕物,胖達莉娅的夥食主要是各類水果蔬菜,輔以小麥粉制作的面食等,很少能出現竹子。
而且也不是所有竹子胖達都能吃,好吃,喜歡吃,因此成為熊貓以來,胖達莉娅吃過的竹子得按根計算。
靠在石頭上啃完今天最後一根胡蘿蔔,胖達莉娅低頭清理完自己當做小飯桌的肚皮,先起身慢悠悠轉了一圈,爾後邁着四平八穩的八字步,在燦爛的晨光中,從容地往海邊去了。
*
艾格赫德戰争以一種非常慘烈的戰況收場。
倒不是說人員傷亡數量巨大,兩島攜帶大量物資在周遭遊走,有貝加龐克這個天才科學家在,在多方混戰下丢掉性命的人其實不多。
慘烈的地方在于艾格赫德的周邊環境,這一片海域現在的狀況可以說是千瘡百孔,寸草不生。
通俗一點說,現在的艾格赫德海域恐怕連海草都不剩幾根。到目前為止,海水中依舊有各種不同出處的激烈能量在滌蕩回旋,海底的細沙碎石在海水中翻攪,整片海域渾濁不堪。
一些勢力消息不靈通,沒能及時跑路,慘遭牽連,此時大多正躺平接受貝加龐克團隊的治療和兩島的投喂。
兩島存糧多,但也不是什麼慈善機構。
特别是對這群原本也不算什麼好人的海賊盜匪,隻出于人道主義進行了基礎援助,吃飽吃好是不可能的,頂多不斷頓。
因為有海軍大将坐鎮兩島,又有多方勢力撐場,這些半傷殘誰也沒敢上島硬搶,因此兩島附近還算平和。
這段時間在艾格赫德有所收獲的勢力,都選擇出錢買些價格公道的兩島熟食改善夥食;而那些白跑一趟、又不幸受傷的倒黴蛋就隻能自己去撈撈海産了。
反正海域遭殃許多海獸魚蝦蟹都被震得在海面翻肚皮,正好祭傷員們的五髒廟。實在受不了清淡飲食的人,就上島打零工換點吃食。
而正在島上休養的胖達莉娅在艾格赫德戰役中表現出衆,作戰英勇,但傷痕累累,因此受到了兩島群衆熱切的關愛。
在戰鬥中,胖達莉娅肥厚的皮毛為我方及友軍扛下大部分重型炮擊,保存了大部分己方核心戰力,于是胖乎乎的身軀上留下不少大小燒灼擊打傷口;
激痛之下,胖達莉娅仍然用啃咬抓撓的方式,不負食鐵獸之名,徒手毀壞了兩艘世界政府仿古代兵器組合排布的軍艦;又以巨力掀起海浪,清退了一波又一波敵攻,但臉頰口角也因此留下劃傷;
胖達莉娅用熊掌輕松踩踏數支世政機動小隊,破壞了敵方的作戰布置,好在熊掌肉墊厚實,隻破了點皮;
但因目标太大,胖達莉娅在戰鬥中也成為敵軍的活靶子,輪番攻擊之下,胖達莉娅負傷嚴重。
赤犬大将便是在此時将指揮權移交澤法大将,親身下場,以一招【大噴火】拉開了混戰中惡魔果實能力者們的對決。
再之後的狀況就非常混亂了,整個戰場從火力對決轉而陷入全面纏鬥。
北海并非世政主場,在薩卡斯基提前入場合作大伊萬的前提下,四皇之一白胡子暗中插手,又有各方勢力攪局,即便政府兵力與赤犬部隊相當,瑪麗喬亞天時地利人和一個不占,鏖戰之下等不到援軍到來,很快頹勢盡顯。
而胖達莉娅在薩卡斯基分走主要火力後,憑借靈敏的嗅覺,在混亂不堪的戰場上精準定位力利并友方劍豪一名。
事情的發展比薩卡斯基預計的要順利很多,他的勢力沒有遭遇重創;馬林梵多表現出默然的支持;起義軍和革命軍則穩穩牽制住了世界政府的多餘兵力;甚至世界輿論導向也對他沒有不利——
盡管沒能獨占鳌頭,卻也不容小觑,關鍵是維持住了局勢的平穩,沒有因為戰争害死大量平民,殘忍的争鬥被局限在統治階層與其他大勢力的圈層内。
不能說優勢盡占,卻也是大好局面,薩卡斯基決意絕不會浪費任何一張好牌。
五老星沒有離開聖地瑪麗喬亞,通過電話蟲線上參加了這次談判會議。
本次談判的兩大主角是海軍和世界政府,但政府的席位中,添加了不少大貴族的勢力。
西瑟坐在戰國元帥身後将世政内部微妙的氣氛盡收眼底,眸色微沉。
他擡眼,正對上赤犬毫無波瀾的烏黑雙瞳。
談判的目的是停戰,争議點在于……統治權。
天龍人與大貴族向來是利益共同體,但經曆過醜聞事件,世政内部明顯已非鐵闆一塊。
權勢财富依舊是大貴族所看重的,問題出在趁勢而起的野心。
天龍人掌握至高的王座太久,久到王座之下的鷹犬已經把胃口養得太大,繁衍出過于龐大的譜系。而恰好統治的威信突然從底層開始瓦解,若非有共同的競争者冒頭,世政早就不會是唯一的世政了。
“北海的統治權可以交給海軍,”五老星的投影高高在上地懸挂在會議室的牆上,金發肅穆的天龍人終于率先抛出籌碼:“諾比歐·莉娅和她的兩座島嶼,交給瑪麗喬亞。政府會派人回收艾格赫德和貝加龐克的團隊,海軍科學部隊注意交接。”
事到如今,一切該被查到的都已經被世界政府查了個底朝天。那些散布的醜聞隐約的指向、神奇種子般源源不斷長出養活四海無數貧民的糧種、與革命軍若有似無的關聯…兩島和它們的主人終于徹底暴露在了世界政府的眼前。
海軍陣營一片死寂。
哪怕到了這一步,世界政府對海軍的輕蔑依舊毫不遮掩。北海現在在誰的手裡自不必說,索要兩島更可以說是厚顔無恥的強盜要求。
瑪麗喬亞毫無談判誠意,隻為暫時平息眼前亂象,倘若海軍真的退這一步,事後政府緩過氣來,也絕不可能讓馬林梵多繼續存在。
政府軍元帥空也線上與會,此時他正半阖雙目,默不作聲。今天的談判他不抱希望,也插不上嘴,不想在一衆新老同僚面前自讨沒趣。他坐鎮着政府軍和各地起義軍的戰鬥,下午的談判不會再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