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娅:“可以,但是我要一起。”
兩島清掃了一遍又一遍,能靠她自己的手段拔出的釘子全拔了,剩下潛伏的叛徒隻能純靠提防。現在是兩島危急存亡的時候,經不起背後有刀再捅過來,其實有釘子自己跳出來她反而覺得幸運。
但莉娅也才遲鈍地意識到,薩卡斯基同樣早就到達忍耐的臨界點。隻是她因為羅西南迪的事投入全部的注意力,情緒不穩定,所以一直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再去觀察他的臉色,薩卡斯基已經極快地收斂好情緒,恢複了以往冷酷鎮定的模樣,看不出任何波瀾。
最後這段回島的航程,莉莉薔薇号遭遇了數場劫殺和投名,也有來阻擋她們的和來支援她們的當場打起來。有薩卡斯基親自護法,倒也沒有耽誤時間。
赤犬冷眼看着前來表态支援的船越來越多,漸漸拱衛着莉莉薔薇号,形成堡壘般堅固的陣型,目光時不時落在懷裡的莉娅臉上。
“這些都是你安排的?”
等到親眼目睹巨人族龐大的船舶出現,巨人旗幟從紅光照映的天邊升起,他終于忍不住開口問。
莉娅微微一笑,沒有否認。
她這些年殚精竭力地發展兩島商隊,不計成本也要把生意做到世界上每一個他們能到達的角落,所求的就是這一刻。
海軍大将有些不可思議地細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道未解的世界難題。
她明明非常容易被傷害,又偏偏總是出乎意料地把局面攪得天翻地覆。
如果赤犬能上網,大概能為莉娅這種特質找到一個較為準确的形容詞:脆脆鲨。
脆弱但難鲨。
他當機立斷:“我們海軍也要下場。”
兩島島主笑眯眯:“我恐怕不好讓你們海軍插隊。”
薩卡斯基面不改色:“鑒于澤法大将為兩島作出的貢獻以及…我個人與島主的密切關系,我們應當擁有特權。”
隻要澤法一天沒宣布退出海軍,在兩島鏖戰的澤法部隊就還是可以代表海軍。
“好吧,你說得有道理。”莉娅盯着近在咫尺的海岸,神情微沉。她最後拍了拍薩卡斯基抱着她的手臂:“我準許你的請求。”
薩卡斯基緩緩放開手,依然緊貼在她身後:“這次行動的代号是?”
莉娅:“紅星照耀大海——我們稱為‘紅星革命’。”
兩島中心的紅星信号煙花源源不斷,紅色光輝驅散寒夜的陰霾,把兩島這片海域照得纖毫畢現,光明燦爛。
“是不是比屠魔令好聽得多?”
“好名字。”
在大批不同種族勢力的擁護下,莉娅平安登陸,第一時間就被接力送進島内。
有了外援,兩島的戰場壓力陡然減輕。遠遠望了一眼戰場中心,澤法老師正在和巨大沙蟲糾纏。莉娅和薩卡斯基就此分開,她入島,他下場。
站在兩島戰時臨時總指揮室,莉娅迅速了解完島上現狀。年輕的管理們大多迫不及待地奔赴戰場,她的身邊現在留下的隻有負責保護她的島衛隊,其餘全是後勤部人員。
歡喜把戰況實時向她轉播,通訊員們在同僚們的掩護下,冒死安置在戰場上的映像電話蟲陸續開始工作,另有投影電話蟲和照相用電話蟲也在兢兢業業地記錄現場,進行世界範圍内的轉播。
莉娅先打開島内廣播總開關,發表了安撫民心的講話:“…各位島民,各位同胞、同志、戰友們。兩島正在又一次經曆巨大的危機,請相信這次我們依然可以平安度過。
…請大家保護好自己,保持冷靜,還在投入工作的民衆繼續完成自己的工作。我們的部隊在前線保衛家園,我們也要成為他們堅強的後盾。”
“這是一場将會改變世界的戰争,兩島會成為重要的曆史節點,請大家懷抱信心和自豪,一起等待和見證。”
島主的講話令島内惴惴不安的氛圍一掃而空,島民們振奮起來,還有人忍不住抹眼淚:“這下可以放心了,島主也回來了,我們不會輸的!”
“好久沒聽過島主的發言了,莉娅小姐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該死的天龍人,要是敢打進來,我就跟他們拼了!”
另一頭,坐守本次突襲大後方的法務武神托普曼·沃丘利聖頻頻确認時間:“謝潑德到底在幹嘛?區區兩個小島,沒有海軍插手,怎麼這麼久還沒結束!”
财務武神伊贊巴隆·V·納斯壽郎聖淡定地擦着刀:“海軍大将澤法公開站在兩島陣營,他确實很難對付,花點時間也正常。”
法務武神非常不滿:“澤法的部隊才多少人。我們已經投放了三倍于對方的政府軍兵力,還有謝潑德親自出手,再怎麼難對付也該出結果了!”
環境武神瑪卡斯·瑪茲聖猜測:“說不定海軍已經下場了。”
法務武神托普曼·沃丘利聖:“可惡的海軍,世界政府就不該養出這麼一條白眼狼!”
财務武神伊贊巴隆·V·納斯壽郎聖:“不要再發脾氣了,攪得人心裡煩。你要是真的這麼不放心,我可以去看看。”
環境武神瑪卡斯·瑪茲聖:“我也去吧,很久沒到下面走走了。”
五老星有專屬的遠距離傳送魔法陣,有農務武神提前打下标記,他們想到達兩島戰場輕而易舉。
因為第二位海軍大将的加入,和大量外援不斷投入戰場,一直在增兵的世界政府軍隊已然偏向下風。
财務武神和環境武神的中途參戰,又将優勢的天平緩緩往回傾斜。
赤犬很快迎上瑪卡斯·瑪茲聖,這是個難纏的勁敵,在他全心應對時,偏偏财務武神也插了進來。
“我不需要幫忙。”
“我知道,但我們最好快點把這裡處理好,不要再耽誤時間了。”
他的見聞色霸氣感知到越來越多支援兩島的人在靠近,戰線越拉越長,時間越久,對世政軍越沒好處。
财務武神伊贊巴隆·V·納斯壽郎聖擅長劍道,他的佩刀氣息不同尋常。
薩卡斯基早年也是用刀的好手,但在戰場上随手撿的刀比不上對手,左右夾擊下他有些難以支撐。
“薩卡斯基大将,你這麼聰明的人,事到如今,還不知道悔改嗎?”
早在艾格赫德,五老星就與薩卡斯基有過秘密通訊。當時他的态度讓五老星以為有戲,誰知後續不了了之也就算了,現在戰國都還沒站出來,赤犬倒是搶先明示了敵對立場。
五老星立刻感覺到被戲弄的巨大憤怒。
财務武神的刀氣穿透薩卡斯基的臂膀,環境武神鳥蛇形态的以津真天将他的退路堵死。他的岩漿果實能力也給對面造成了一定威脅,但比起他自身受到的傷害,兩個五老星的狀況好得多。
“世界政府的時代已經過去,聖地瑪麗喬亞所謂的榮光,也不過是昨日黃花。”
薩卡斯基大将臉上浮出幾縷嘲諷:“一個日落西山的政權,到底有什麼底氣在我面前叫嚣?”
論氣人誅心,同時期的海軍将領裡,沒有一個是薩卡斯基的對手。他平時話不多,真開口拉嘲諷,還真沒幾個人頂得住不發怒。
環境武神的能力形态很龐大,生氣時的怒嘯還有霸王色霸氣震懾效果,震得薩卡斯基腦袋嗡嗡作響,周圍海軍士兵更是倒了大片。
戰場突然隆隆振動起來,薩卡斯基瞄了一眼,是巨人族終于上岸,正如一群坦克橫沖直撞進戰場。
環境武神以津真天的形态太大太顯眼,立刻就被巨人族戰士盯上。巨大的戰斧破空劈來,逼得鳥蛇連連側身,羽尖被齊根削去,羽毛落在薩卡斯基先前制造的熔岩坑裡,燒得灰飛煙滅。
這一斧頭劈落,整個戰場都隐約靜了1秒。這不是普通巨人族的戰鬥力,巨人戰士面生,也不是海上有名的巨人族海賊團,恐怕是艾爾巴夫王城裡的戰士。
别人内心如何震撼不提,外援隊伍士氣大增,薩卡斯基也頓感壓力驟減。他從友軍手裡接過一把刀,重新迎上财務武神,打得你來我往。
“這麼弱小又無害的島嶼,居然讓五老星降臨三個,倚強淩弱。看來天龍人,确實沒落了。”
剛掀翻兩個巨人族戰士,以津真天翅膀一沉,猛然被壓進地面。艱難地在重力下擡起頭,環境武神臉色鐵青:“…一笑!”
“地獄旅。”
眼盲的劍客緩緩合刀,環境武神擡起的頭顱再次重重下墜,巨大軀體往下陷得更深,以至于長長帶利齒的鳥喙裡吣出一口血。
海面傳來大動靜,是費舍爾帶領魚人族持續發力,炸沉了兩艘政府軍的軍艦。
隔壁西岸沙灘上的島嶼龜輪番下水,把兩島研制的魚雷等熱武送往魚人族手裡,憑借種族優勢和後勤輸出,費舍爾才能以極少的兵力數拖住敵人,成功炸毀對方的船艦。
“沒辦法了,本來想留諾比歐一命讓她贖罪的。”
農務武神不得不從沙蟲形态轉回人形,神情陰鸷:“都是你們自找的。”
沙蟲耐打擊、巨大化、恢複力強大的特質從巨人族登陸時,就失去了優勢。
澤法看似和他打得不相上下,甚至略遜一籌,實際上耐力續航完全不輸給沙蟲形态的謝潑德·十·庇特聖。之所以一直僵持,主要還是因為澤法投鼠忌器,怕他沖擊到島内,不願意放他離開這個戰圈。
将将年過六旬的海軍老将,不知道怎麼狀态維持得格外好,實力依舊強橫,又兼經驗豐富,要是換個地方戰鬥,輸赢如何還真不好說。
在澤法警惕的目光下,農務武神取出一隻金色電話蟲。
澤法眼神微滞:“這是…”
指揮室裡,有人驚呼:“屠魔令!是屠魔令沒錯吧?羅賓姐跟我們講過這個!”
包括島上的居民在内,所有通過映像電話蟲看見這一幕的地區,都掀起驚慌和好奇的讨論浪潮。
“可是海軍和世界政府不是已經決裂了,這個屠魔令要怎麼進行啊?”
“肯定是政府軍自己來做吧,說不定一會兒就會有更多的軍隊過來了!”
場上各個勢力驚疑地放緩戰鬥的腳步。
“喂,天龍人是不是還藏着什麼後招?”
“畢竟是世界政府,統治幾百年,肯定不缺秘密武器…”
“那怎麼搞?”
“什麼怎麼搞?事到如今還想退縮嗎?别讓外人看不起我們!”
巨人族戰士的首領大喝一聲,率先撲向化形為巨大骷髅馬的财務武神:“傲慢虛僞的天龍人!艾爾巴夫的戰士不吃你們這一套!”
骷髅馬與巨人相撞,黑刀穿透巨人的血肉,巨人咆哮撕裂幹癟的馬皮。
鮮紅熱血交纏不知名的黑色殘骸灑向戰場,燙得濕冷的海岸線冒起陣陣白煙,鐵鏽血腥味彌漫。
血肉四濺的巨大視覺沖擊,瞬間激活了戰士們的戰鬥意志。兩島氣勢如虹直沖敵陣,反之世政軍隊内出現首個退縮的貴族領軍,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
頹勢像浪潮席卷了政府的軍隊。
農務武神勃然大怒:“愚蠢至極、渺小卑弱的賤民!你們會知道反叛天龍人的代價!”
他抓住話筒,即刻就要發動這一惡名昭著的軍事行動。
“旋轉之花!”
庇特聖身上長出數條修長的手臂,轉眼鎖住他的四肢,把那隻金色的電話蟲打落在地上。
莉娅站起來走到影像前:“羅賓?”
她現在應該在去往和之國的海軍軍艦上,和青雉大将、尤金她們在一塊兒。
莉娅看向歡喜,通訊隊長手下不停,撥通了前線的通訊号:“比爾,有看到尤金和青雉大将他們回來嗎?”
“沒有,羅賓姐是乘坐島嶼龜回來的。”比爾打了個滾避到沙堡後頭:“礁石區還撐得住,費舍爾大哥的同族來支援了,後來的政府軍都被擋在外面。”
“知道了,注意安全。”
莉娅半松口氣。
她不太理解羅賓為什麼會突然返回,但也沒法阻止對方加入戰鬥。
兩島的戰場打得再激烈,也不能輕易放松對和之國的布局。她有世界各族相助,瑪麗喬亞也收着大把投名狀,一個重要資源據點她們不先占領,就會被敵人占領,最終成為打向己方的利器。
莉娅把視線投回戰場,計劃在悄聲進行,有條不紊。
五老星強悍的農務武神,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能對付的。一擊得手,羅賓轉頭就跑。自然有機敏的兩島人把金色電話蟲搶到手,再把這個燙手山芋傳來傳去地丢往遠處。
政府軍也在五老星的命令下前仆後繼地去搶奪電話蟲,金色電話蟲像個金疙瘩從戰場這端,被兇殘地搶奪到戰場那端。
最後陰差陽錯地跌落到一個男人手裡。
影像前的莉娅認出這個眼熟的男人:“斯潘達姆…不對,斯潘達因啊。”
這個政府高官的兒子斯潘達姆,就是之前被薩卡斯基手裡扣在北海的政府軍指揮。斯潘達姆雖然戰五渣,但心态挺好。被她揍過一頓狠的之後沒老實幾天,就開始叫嚣個不停。渾然不知外頭瑪麗喬亞的亂象。
在全場矚目下,原本畏畏縮縮徘徊戰場邊緣的斯潘達因看清手裡的東西,瞬間挺直腰杆,放聲大笑:“桀桀桀!沒有人比我更懂屠魔令!去死吧!兩島!去死吧!聯合軍!去死吧!薩卡斯基!!!”
“哦?”
一道低啞的聲音輕飄飄地從他背後傳來——悄無聲息出現在斯潘達因身後的,正是因為俘虜了他的兒子被他唾罵的海軍大将薩卡斯基。
斯潘達因的腰杆又一寸寸彎了下去。
他滿頭冷汗地扭頭觑了一眼神色淡淡的當事人。對方一身狼狽半臉血糊,黑沉沉的目光像泰山壓頂罩在斯潘達因的腦門上。
“小人狗眼看人低冒犯了您請饒我一命吧薩卡斯基大人!!!!”
斯潘達因能屈能伸,一個跳躍式土下座滑跪在薩卡斯基跟前,并雙手奉上金色電話蟲。
五老星:……
戰場諸人:……
莉娅:“……家學淵源啊。”
不敢擡頭,斯潘達因直到感覺到手裡的電話蟲被人取走,才偷偷放下半顆心。
細微的拆卸聲響後,斯潘達因頭頂一燙,緊接着一坨岩漿啪嗒落在他眼前,話筒狀的零件瞬間融化得一幹二淨。
薩卡斯基把屠魔令毀了。
斯潘達因僵在原地瘋狂流汗。
其實海軍和兩島都很好奇,世界政府還有什麼底牌。
但薩卡斯基和莉娅都不贊成讓它出現在這個戰場上。
此時兩島方連同外援在内,人數反超世政軍隊,三個五老星被同時拖住不得寸近,政府軍的士氣更是節節敗退,屠魔令也被摧毀。
戰場四面八方傳來廣播音響的聲音,莉娅聲音和煦地問:“還要打下去嗎?各位五老星閣下?”
坐在地上喘息的财務武神冷笑一聲:“小姑娘,你還太年輕,做事要給自己留退路。”
莉娅:“沒辦法啊,包括在場的各位援軍戰友,我們的退路不都被瑪麗喬亞堵死了嗎?”
環境武神慢慢褪去以津真天的形态,從巨人戰士手下脫身:“你還是太小看我們了,兩島島主。雖然能說動這麼多種族為你戰鬥,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莉娅:“我想,支援兩島的每位盟友,都了解自己戰鬥的意義。”
世界舊秩序動蕩,重新洗牌的時刻,每一個種族都會盡己所能,抓住時機,拼盡全力為自己的族群争取最多的權益。她隻是提供這個機會。
财務武神歎息:“所以我們的王才會說,不能留你啊。”
莉娅:“還以世界自由,或者徹底覆滅。這次,輪到你們做出選擇了。”
投降的協議、戰敗書,她都已經準備好。
不怕天龍人反悔,這兩張紙一簽,世界上就不再存在所謂正統的政權。
武神們掃過戰場,目之所及是眼放紅光、如狼似虎意欲吞噬舊世界全能的各個種族;是戰意全無、驚疑不定洩露出恐懼的政府軍隊;是目眦欲裂,對天龍人恨不能生啖其肉的仇視者。
不論今天這場仗能不能赢,瑪麗喬亞的地位都已經難以挽回。
但他們絕不可能束手就擒。
“太天真了,你們不會以為這就是瑪麗喬亞的全部能力吧?”
農務武神丢失屠魔令後,一直站在原地指使政府軍去争奪,自己卻不曾移動過一步。此時面色平靜:
“時間到了。”
他的話音落下,天上地面驟然亮起兩個碩大的魔法陣。
密密麻麻的奇異橢圓狀物從上空的魔法陣探出頭。
“你的确奪走了貝加龐克,這給我們增添了很多的苦惱。”
五老星的聲音又變得莊嚴而神妙起來,一如最初的傲慢:“但我們擁有貝加龐克的時間,可比你長太多了。”
兩島戰場的情形通過映像電話蟲,依舊在不停地向外擴散、傳播。
突襲來得太快,他們準備的速度跟不上。先是北海的兩島産業支部,然後是新世界,再然後是東海、南海、西海。
直到現在,世界各處越來越多的人關注到這場戰争。
兩島會是怎樣的結局?
天龍人會否重回世界的巅峰?
天亮之前,誰也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