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大雪突然開始落下,院子裡的枯死的老樹撐開枝條,盛接厚厚一層雪花,風一吹,雪花紛飛,像春日裡盛極而衰的梨花雨。
“本來還好好的心情,被你提起祖母,一下全沒了。”霍問青有些恨她不解風情。
兩個人分别在案台兩側坐下。恨歸恨,霍問青給她泡茶的動作可沒停下。
易無病端起她泡的茶,淺淺飲了口,聽了這話的身子跨在中間的木案,捉住霍問青的右手,在自己臉上拍了拍。
“這樣滿意麼?”
易柔将她養得很好,這樣鮮活靈動的人,誰會不喜歡?
見霍問青笑了,易無病便開始順杆往上爬,身子貼得更近,一隻手拖着她的後腦勺擡起來,一隻手捧着她的臉。
“高興,就賞我點好。”
易無病靠得越來越近。霍問青的心急促跳動,一下一下沉得更深,蹦起來更有力。
我應該躲開,這不是我的教養。霍問青想着,但隻要她稍微一縮,易無病就會用力把她控回去。
易無病的眼睛像天羅地網,把霍問青籠得無處可逃。她和霍問青鼻尖相觸,淡淡的梨花香混着雨後的清新草味。
“我要認真了,問青。我要吻你。”易無病說:“你思考好了罷,可以由你親自決定推開我,或是縱容我,與我一起把那些子虛烏有的教養戒律通通踩在腳下?”
霍問青的雙手抓着她肩膀的一點衣料,膝蓋頂起身子。霍問青錯開易無病的鼻尖,碰到她的唇。
規矩、規矩在哪兒?
教養、教養算什麼?
霍問青碰得很輕,如同沉沉黑夜的紛揚碎雪,靜谧安然,悄然無聲化入無波古井。
可溫和安撫不了天生躁動的易無病,她想要天崩地裂,想要一場驚世駭俗的雪崩,碾着易無病的身體滾滾而去,沖潰霍問青身上的枷鎖,雪洗一切不公。
翻了這天。
易無病雙手捧着霍問青的臉,吻得很急,像盛夏暴烈的大雨。
噼啪噼啪,霍問青的心也開始下雨。
她伸出雙手勾住易無病的脖頸,嘴唇吻得分分合合,身子直起來,被易無病一拉,越過案台,一步坐在她的腿上。
此刻,她比易無病高,她低頭捧着易無病的臉,上位者施舍愛、也祈求愛。
覆了這地。
易無病回應她,霍問青塌腰,歪着腦袋與她吻得如火如荼,視線從易無病的頭發擦向院子門口。
有人在那兒。
有人在窺視她們。
霍問青與他對視,她的手捧着易無病,眼神刀鋒般劈開男人,溫軟的唇在找易無病,她更加熱切。極盡挑釁。
啪——
男人不可置信,亡命似的逃竄而去。
那又怎樣?霍問青在心裡叫着易無病:病子、病子,我的好病子,你要長命百歲。
霍問青的手想抓住點什麼,便去找易無病的手。易無病有求必應,翻手與她握在一起,十指相扣。
吻畢,兩個人都呼吸急促,短深的呼吸在冰天雪地彙成。眼神像自東西兩個方向冒出來的光,刺穿沉重又漫長黑夜,彼此交彙。
滿心滿眼,隻看得見彼此。
室内燒着火盆,霍問青本來有些熱,經此折騰,鼻尖挂了薄薄的汗,似株經雨梨花。
霍問青要去倒水,徒留易無病坐在案台上,她雙手向後撐着,衣襟崩開些許,露出殷紅的裡襯。
與旁邊淨瓶中的紅梅相呼應。
她瞧着霍問青的一舉一動,她素雅的像片雪花,身量不如易無病那麼高挑,眉眼平緩,皮膚偏白。與亭後方急雪舞回風的雪山融為一體。
霍問青端了熱茶,伸手遞給易無病,她正要接到,霍問青手一轉又将茶杯擱在木案上。
她在捉弄易無病。
易無病眼神直勾勾跟着那杯茶走,後知後覺瞧上霍問青。
問青露出狡黠的笑。
随即,霍問青更進一步,站在易無病的兩條腿中間,梨花香味瞬間裹住易無病。她立刻伸手環抱霍問青的腰。
“不是要讨賞麼?”
易無病呆了下,方才不是讨到了?
霍問青的指尖夾着一朵開得正盛的紅梅,不知道何時摘到的。她托着易無病的腦袋,将花别在易無病的耳上。
紅花與裡襯相呼應,意外調和易無病略顯英氣的臉:她随易娘常年在外奔走,計州的冷空氣促使她的鼻梁更加高挺。
“嬌花——”霍問青的手指摸過沸水沖泡的茶杯,微微熱,輕輕點在易無病發涼的鼻尖,熱冷交織。霍問青笑起來,補充:“配美人。”
嬌花配美人。霍問青笑時如雲開霧散,積雪笑容的春風,眼睛更似沉星夜潭,單單映着易無病一人。
易無病覺得自己溺在了霍問青的含笑的眸中,心被填得太滿,以至膨脹起來,心中一個勁兒念着問青、問青。
問青、問青。易無病在心中叫着她。問青像一場經久不絕的雪,終有一天會釀起驚天地泣鬼神的雪暴。
我的問青,會有掙脫枷鎖的振翅翺翔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