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富商連連點頭,惶恐地擦了把冷汗:“草民這就去謝過神醫娘子。”他說着,又在懷裡掏東西,顯然沒有提前準備。
“不必了,别耽誤我們啟程,這佛牌我自會代你轉交。” 蔣校尉看出他的窘迫,翻身上馬,扔下一句,“姚光祖,好生把孩子養大。”
黑馬踢着前蹄,曲腿欲行,一旁的校尉親兵連忙将這父女倆趕到路邊。
姚光祖愣愣地看塵土飛揚中,那寬厚的背影越行越遠,牽着女兒的手掌又握緊了些。
“醫工娘子——神醫娘子——草民永遠記得您老的大恩大德——”
正與江離說話的姜鶴羽聽到呼喊聲,循聲看去。隻見一個中年男人艱難蹦跳着,有些滑稽地朝她賣力揮手,他牽着的小娘子睜大眼睛望着隊伍中的姐姐,眼中盛滿向往的光。
姜鶴羽猶豫片刻,也朝他們揮揮手,示意自己聽到了。
牛車哒哒而過,隻餘身後揚起的黃土漫漫。
……
“阿羽。”
江離手掌在口鼻前揮了揮,撲去揚起的塵土。他跳上牛車,從懷中掏出兩個尚溫熱的葵菜餅,“秦阿婆方才偷偷熱上的,我回來時路過她那邊,硬給我塞了兩個。”
姜鶴羽垂落的發絲掃過眼睑,在頰邊投下陰影。她合上書,從他手中接過餅,順手又遞了塊布巾回去。
“走了得有二十日了吧。”
“嗯,正好二十日了。”江離緩緩從容量有限的水壺中倒出一點水,堪堪把布巾潤濕便停下。
他将臉上已經快被冷風吹幹的一層薄汗擦拭幹淨,拍了拍前面趕車少年的肩:“阿林,休息會兒吧,我來替你。”
鐘林憨笑着應了一聲,起身挪到車鬥裡,抱起一個約莫兩三歲的小童,将饅頭掰碎了一點點喂給她。
少年鐘林是秦阿婆的孫子,被募進戎州軍當了個小兵。鐘家遭了災,房子田地全被洪水淹沒,正值壯年的鐘父鐘母正好在外出打魚,海溢發生後便了無音訊,秦阿婆便隻好帶着僅剩一家人三口往戎州去。大的孩子有了差事,倒是不必再操心,隻小的這個,短手短腳,哪裡跟得上隊伍。秦阿婆年紀也不小,抱着孩子走不了幾個時辰便會體力不支。
江離同這趕車少年聊了幾日,才清楚他家的情況。他同姜鶴羽商量後,将鐘林的妹妹抱來了牛車。
車上其他幾人都是蔣校尉軍中的藥童文書,本就與江離二人還算熟絡,再者孩子還小,擠擠也能坐得下,便也沒多發表什麼意見。
江離穩穩控住牛頭,将速度提起來了些,拉近與前方牛車的距離。
他原先隻會架馬車,第一次坐在這牛車單薄的前架上,還不太穩得住。如今熟能生巧,倒是比鐘林都架得更好一些。
“阿兄看起來比之前結實了很多。”姜鶴羽咬着葵菜病,施施然靠在他背上,把他當隐囊用。
“是嗎?”江離看了眼自己挽着缰繩的手臂,臉上難得浮現出兩分少年意氣,“看來近日的操練沒有白費功夫。”
他這半月每日都會去前軍,同王振手下的夥長們一同背着糧草小跑兩個時辰左右。若是遇上原地休整,還會去周圍密林中練練已經荒廢許久的箭術,順便給當日添上些野味。
“可惜練得再好,也快不過我的匕首。”姜鶴羽喝一口水,将有些幹硬的餅子順下去,慢悠悠地将未盡的話說完。
江離:“……”
這個目無尊長的小祖宗,究竟是他上輩子求來的福,還是欠下的債?
“又生氣了?”姜鶴羽扭頭,看看他異彩紛呈的臉,心中暗暗歎氣。她這個便宜兄長,其他什麼都好,隻除了是個心思敏感的麻煩精。
“沒……”
“給你的。”姜鶴羽打斷他的話,在行囊裡掏了掏,摸出一個寬約二指的木匣,回手遞給他。
江離面露不解,騰出一隻手來接過木匣,放在膝上,輕輕打開。
一支通體瑩潤的玉簪映入眼簾。
“阿羽,你……” 江離怔了許久,小心翼翼地撫過玉簪,不敢回頭看靠在自己身後之人,嗓音有些發澀,“你可知,送男子玉簪,是什麼含義?”
“什麼含義?”姜鶴羽轉過身,挪到他身側,一臉疑惑看向他,突然福至心靈,“定情信物?”
“嗯。”江離點點頭,不知為何,心中湧現些莫名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