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炫白的日光籠罩着一高一矮相攜而去的兩道身影,有種莫名的和諧。
馬蹄聲由遠及近,一道清朗聲音傳來——
“姜娘子!”
……
“你是說,你們在山腳下也發現了很多蛇?” 姜鶴羽眉心微蹙。
“是,我們的駐紮營地随處可見,并且都是毒蛇。好在昨日我将你的藥方帶回去得及時,這才堪堪控制住了傷亡人數。”
彭青梧面色嚴肅,“這不正常,駐紮地人來人往,蛇群怎會如此明目張膽?”
“有人為的可能性嗎?”姜鶴羽接過秦阿婆給她端來的菜粥,順嘴問,“你吃午食了?”
彭青梧低笑一聲:“你吃吧,我剛剛在路上吃了些幹糧。”他挨着姜鶴羽身旁坐下,又繼續問道,“人為……人如何能控制這麼多蛇?”
“我也不知道,隻是猜測。”姜鶴羽攪拌着粥,碗中突然被放進一隻烤得焦香的野雉腿。
她偏過頭,沖江離笑笑:“謝謝阿兄。”
“跟阿兄客氣什麼。”江離摸了摸她的發頂,轉頭客氣道,“彭校尉也來一隻?”
彭青梧:“倒也不必。”雖然聞着是挺香的,但看這周圍還有老妪和孩童,他再厚的臉皮也不可能從他們口中奪食。
沒錯,彭青梧來得不巧,正好碰上姜鶴羽幾人吃午食。但他絲毫不覺尴尬,畢竟這次能坐在姜鶴羽身旁,這便是又近了一步。
“抱歉,是我疏忽,忘了校尉可能吃不慣這野味。”江離淡淡應了,将另一隻野雉腿遞給在喂鐘蘭吃飯的秦阿婆。
姜鶴羽聞言,瞟一眼彭青梧一身閃閃發光的铠甲和梳得一絲不苟的發型,心道确實,世家公子就是講究。
彭青梧:“?”
怎麼感覺哪裡不太對勁,像是掉坑裡了。他撓撓頭,努力尋找新的話題:“姜娘子猜測是人為,可有懷疑的對象?”
江離似忍不住般輕笑一聲,姜鶴羽也滿臉莫名其妙:“彭校尉,我是醫工,不是謀士,這不是我的職責範圍。況且,武平山在你們建州,我們戎州軍隻是路過,怎會清楚你們建州之事?”
彭青梧:“……”
隻是想找機會多跟姜鶴羽說幾句話而已,怎麼腦子越來越漿糊了。他直覺狀況不對,及時止損:“咳,那我去找蔣校尉探讨探讨。”
看着彭青梧匆匆打馬離去背影,姜鶴羽咬一口表皮烤得微微焦黃的雉肉,胳膊碰了碰悠然吃粥的江離:
“阿兄,你不喜歡彭青梧?”
雖是在問,但她的語氣似是已經有了答案。
江離眼中涼涼的笑意斂起,手指無意識地碾動着筷身:“沒有,我隻是與他不太熟悉而已。”
姜鶴羽低頭咽下一口粥,不置可否。
轉眼又是一日,山中的蛇明顯比前幾日又多了不少。這下無論是流民還是戎州軍,都開始騷動起來。
蔣校尉頭大如鬥,趕緊将手下的隊正和醫官們都召集到一起商量對策。
十餘人烏泱泱站在一片還算開闊的半山腰上,吵吵嚷嚷争執不休,臨時加入進來的彭青梧聽了半天沒聽出個所以然,面上也難掩倦色。
他觑一眼姜鶴羽和姜離,卻發現這兩人一冷淡一溫和地沉默着,臉上都無甚煩躁之意,仿佛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
彭青梧暗歎一口氣,無語望天,忽然見山頂上跌跌撞撞奔下來一個人影。
“那是誰?”他開口詢問。
衆人霎時安靜下來,都轉頭順着彭青梧的目光看過去。
“綠萼!”姜鶴羽看清那個身影,瞳孔微縮,快步跑過去接住幾乎是摔下山來的少女。
綠萼見到姜鶴羽,終于敢松開死死捂住腹部的手。
一個約莫三寸長的刀口赫然顯露,幾乎将她從前往後貫穿。她滿是鮮血的手緊緊攥住姜鶴羽的衣袖,嘴大張着,卻隻能發出斷斷續續的氣音。
姜鶴羽當機立斷,直接剪開她傷口處的衣物,止血、清創、上藥、縫合,一氣呵成。
來議談的人都圍過來旁觀,口中啧啧稱奇。
“雖然已經見過很多次姜醫工治傷,但我每次見都還是忍不住多看一會兒。”
“誰說不是呢,你瞧那血洞,那麼大一個,若是當初姜醫工進來得早,我那同期的兄弟說不定也能保下一條命……”
來不及煮麻沸散,隻能生縫。綠萼疼得直打擺子,捏緊袖口的手掌脫力攤開,滑出半截銅鎖片,鎖片上面刻着一隻通體覆蓋大片的雲紋的金豹。
江離目光微頓,拾起那鎖片,對着日光反複驗看,沉吟片刻,道:“應當是越诏國王室的徽号。”
衆人皆是一臉茫然,唯有彭青梧的聲音突然拔高:“越诏國?”
他臉色急劇變換,最終定格在黑沉沉的凝重:“若是越诏國,很有可能是沖着我們建州彭氏來的。”
“哦?彭校尉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