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人跑了,已經無從問起,我們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彭青梧擰眉,那些心懷報複之心的越诏人,也是他們彭氏不得不防的隐患。
蔣峰毅也知如今别無他法,隻能先擱置一邊,轉而興緻盎然地打聽:“聽說那蛇王是你們三人合力所殺?實在是關鍵,蛇王一死,我們那邊的那些毒蛇頓時都萎靡下來,沒費多少功夫就清理完了。”
彭青梧本是出身武學世家,倒是情理之中,隻是沒想到他蔣峰毅手下的一個書生一個女醫,竟還都有這樣的本事和膽色。
江離笑道:“禍到臨頭,不得不求一線生機罷了。”
彭青梧找準機會剖白:“還好姜娘子及時替我處理傷口。我翻了典籍,昨日咬傷我的應是蛇後。蛇後主繁衍,雖毒性不如蛇王,但也比普通蛇強上不少。若是沒有姜娘子,還不知我在蛇後蛇王兩重攻擊下,今日能否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姜鶴羽輕笑一聲:“不必客氣,都是相互的,你也幫了我們。”這倒是實話,但能多救一條命,她當然也願意多救一條。
進展實在快到超乎彭青梧的想象,姜娘子今日不僅主動和他搭話,還沖他笑得這麼溫柔,他感覺腳底都快要飄起來了。
年少慕艾,心思總是掩不住。
蔣校尉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還是選擇閉嘴。
從私心而言,他并不想這一對兒成事。畢竟姜鶴羽的能力實在很強,若是嫁到建州,他便失去一大助力,更有甚者,以江離對他妹子的看重,極有可能也會跟着留在建州,那他蔣峰毅豈不是虧到姥姥家。
然而,彭青梧此人确是良配,且建州富庶溫暖,哪像戎州貧瘠苦寒。他實在想不出能拿出什麼有用的籌碼,留下這兩位到哪裡都能閃閃發光的金子下屬。
彭青梧趁熱打鐵,迫不及待地邀功:“這次有蔣校尉帶着諸位戎州将士的幫助,特别是姜娘子研制的蛇藥和帶來的消息,為我們建州軍民避免了一場未知的禍事。祖父聞此,已将此事事無巨細地寫了請功折子給聖人,想必不日便有聖裁。”
姜鶴羽面色一頓,輕輕皺眉:“那消息……不是我得來的啊。你們當日也看見了,我隻是轉達了綠萼的話。”
彭青梧愣了好一會兒,這才想起,綠萼是那日摔下山來的那個流民,聽說還是個奴婢。他詞窮半晌,道:“呃……若是沒有你之前在崖下救她,她也沒機會發現那些賊人,所以也差不多。”
“你……”姜鶴羽覺得這話隐藏的含義讓她不适,正欲開口,卻被江離握住手腕。
他不着痕迹地搖搖頭,食指輕點着她的手背安撫。
姜鶴羽閉上嘴,不再說話。
彭青梧這下也終于反應過來,他這是惹姜鶴羽生氣了。
他無措地摳動腰間護甲上的鱗片,不知錯從何起,請功折子上總不能寫一個奴婢吧?
姜鶴羽也在這一瞬間意識到自己的沖動不合時宜,這是封建王朝,不是二十二世紀。
她隻能壓下心中煩悶,重新露出笑意,有禮有節道:“有勞彭校尉挂心,待明日出了山,我與阿兄在建州府城中設宴,筵請彭校尉以示感謝,不知校尉可否賞臉一叙?”
彭青梧松了口氣,心道女郎們果然都是如此,氣來得快也去得快。
“好,當然好。”要是沒有姜離那個攪事精就更好了。
他面上也再次浮現笑意,并未将方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如此,那便明日再見。”閑話叙完,彭青梧翻身上馬,看着姜鶴羽的眼神頗有些依依不舍。隻是軍中還有一堆事務要他去處理,而且,他也沒有合适的借口總跟在戎州軍的隊伍裡。
“校尉慢走。”姜鶴羽應了一聲。
彭青梧總覺得有什麼和之前不一樣了,可姜鶴羽一直以來對他都是這種淡淡的态度,似乎并沒有什麼不同。應當是想多了吧,他搖搖頭,朝眼前人疏朗一笑,策馬離去。
蔣校尉也低聲同江離交代幾句,回了最前方去領隊。
江離看着姜鶴羽在他們離開後倏然淡下來的面孔,心中酸澀:“阿羽,你若是不喜歡,不必學這些應酬話,我來就好。”
姜鶴羽扯唇一笑:“總要學會的。官場并不如我想的那麼簡單,想要得到一些東西,就要舍下另一些東西。我總不能因為不喜,就一直躲在你身後裝聾作啞。”
江離就知她會這樣想,卻又見不得她難受。他的阿羽,總是有很多想法,不會甘願永居人下,卻也不想無視不合理的規則壓迫。
“綠萼是官奴,沒有朝廷大赦,她無法擺脫這層枷鎖。”江離寬慰她,“不過,若是你這次能得到足夠多的賞金,便能将她買下,陪伴你左右。”
姜鶴羽聞言,心中煩悶頓時消散不少。
這樣說來,就算這次的賞金不夠,但應當也能覆蓋一大部分。剩下的她再一路上想辦法多掙一些,總能在到戎州前,将綠萼買下來。
江離見她不再苦思,心情也跟着松快下來。
他慢行兩步,想到蔣校尉的交代,腳步一頓,面色有些凝重:“還有個消息要傳達,阿羽同我一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