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畢羅嘞,各種餡兒的畢羅都有啦——”
“巨勝奴,巨勝奴,剛出鍋的巨勝奴,又香又脆——”
“今日新到的櫻桃色口脂,又紅又潤。若是塗上去,保證您今年過年呐,就是族中最亮眼的那位!哎,小娘子,來試試吧,來呀來呀……”
姜鶴羽默默抽回被拉住的袖擺,沖那妝容明媚的胭脂鋪鋪主道:“下次一定。”
鋪主一張芙蓉面上滿是笑意,也不說信不信,隻調笑道:“那妾可記下了,娘子,您千萬别忘了妾。”
“嗯……不會忘了你的。”
……怎麼有點像渣男語錄。話已出口的姜鶴羽原地反思。
江離忍不住輕笑一聲,摸摸她的腦袋,柔聲問:“我們先去酒鋪打酒?”
“走吧。”
今日正趕上臘八節,建州府城的街市熱鬧非凡。青石道上人來人往到摩肩接踵的地步,比南安縣不知繁華多少倍。兩人一路見縫插針,好不容易才排到一家酒鋪的大門口。
江離沒看立在鋪子門口的木制招牌,徑直走向櫃台:“來一壇松醪春,兩壇梨花春。”
“好嘞!”
鋪主熱情應聲,手腳麻利地取出酒壇和酒提子。
姜鶴羽溜溜達達走進店裡,頗有興緻地一一辨認酒架上展示的那幾排酒的名字。
江離結完賬,接過鋪主遞來的酒,走到她身邊,挨着她低聲笑道:“阿羽想嘗嘗?”
“不了,隻是好奇。”姜鶴羽搖頭,“我來月經了,最好别喝。”
“啊……”江離猝不及防,頓時臉色爆紅,結結巴巴道,“那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隻是比平時更容易累一些。”姜鶴羽一臉坦然,“走吧?”
“哦、哦。”江離跟個呆頭鵝似的,拎着酒壇子,愣頭愣腦地跟在她身後,往鴻賓樓走去。
酒樓裡更是不必說,大堂熱火朝天,食客們飲酒談笑的聲音大到幾乎要掀翻屋頂。姜鶴羽二人多掏了五百文,這才訂上二樓角落的一個雅間。
跟着店小二一路穿過人群,推開雕花木門,入目便是一架花鳥蟲魚屏風。繞進屋裡,一桌四蒲團,花窗正對着樓下窄巷,雖不寬敞,但布置得倒也算清幽别緻。
“您二位是現在點菜,還是等人齊了再點?”
“等等吧。”江離将自帶的酒水放在桌上。
“好嘞!”店小二得了準話,腳底抹油地趕去正在急吼吼叫着“來人”的隔壁雅間。
江離将桌上的瓷杯用茶水涮一遍,倒了兩杯松醪春,又給姜鶴羽沏了一杯微微發燙的熱茶。見她撐着下巴目光遊離地看着桌面,擔憂道:“阿羽是困了還是難受?”
“嗯……有點困。”姜鶴羽掩唇打了個哈欠。
還在後面趕路的戎州軍出了武平山後,會在山腳下短暫歇息一個時辰,未時便又要啟程。為了能趕上啟程時間,她和江離今早不到卯時便騎馬先行下山,一路奔波,剛坐下她就感覺眼皮快撐不住了。
蒲團沒有靠背,江離挪到她身旁,背過身,道:“靠着眯會兒吧,彭校尉應當還有一會兒才到。”
姜鶴羽也不同他客氣,仰頭靠過去,後腦勺枕在他肩後,阖上眼閉目養神。
剛喝完一盞熱茶,再加上背後源源不斷地傳來的融融暖意,原本隐隐作痛的小腹舒服了不少。雅間安靜下來,她能清晰感受到江離略微急促但規律的心跳聲,遠一點的街市上,吆喝聲漸次傳來,在耳邊漸次模糊。一時間,這兩日驚心動魄的鏖戰恍若隔世。
“今日這鴻賓樓實在太多人,問了半天才問到雅間位置,姜娘子、姜兄,久等——”
彭青梧大步繞過屏風,隻見屋内二人背靠背盤腿而坐,一人似是陷入沉睡,另一人悠然品酒,無端地和諧安甯。
他未說完的話霎時消音,一時竟愣住沒走進去。
姜鶴羽朦朦胧胧間被乍然出現的聲音驚醒,本來沒想睡,不知怎麼竟睡着了。她看清站在門口的人,站起身引他入座:“彭校尉來了,快請坐吧。”
江離也颔首朝他打了招呼,姿态從容地拎着自己的蒲團坐回原位。
“姜娘子,久等了。”彭青梧定定神,朝姜鶴羽展顔一笑。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警告地看了一眼江離。
江離不為所動,将盞中酒水一飲而盡,破天荒地似挑釁般朝他舉了舉杯。
彭青梧的臉色瞬間黑成鍋底。
姜鶴羽睡眼惺忪,哪有精力注意到這兩人的眼神官司。她端過不知何時又被沏滿的茶杯,喝下一大口醒醒神,揚聲喚道:“店家?點菜。”
走廊裡的店小二忙得腳不沾地,撩起挂在脖子上的布巾,快速抹了把汗,三兩步走進姜鶴羽這方雅間,笑容可掬:“幾位客官,看來點兒什麼?”
江離與彭青梧暫停交鋒,都将目光投向姜鶴羽,顯然是以她為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