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過後,對外的說法是,胡成不堪受辱,當夜便跳江自殺了。實際上,他被關在船底的儲藏室裡。
“你現在就要動手?”江離皺眉。
“夜長夢多。”
“可你的手還不能使力。”江離看着她的表情,一瞬間明白過來,“你還想用那個法子?”
姜鶴羽淡淡看他一眼,沒有否認。
江離急了:“不行!阿羽,那太傷身體。你若是着急,我來就是。”
姜鶴羽笑一聲:“你不問我用的什麼法子?”
江離激動的情緒被打斷,抿抿唇,道:“那是你的私事。”
次旦死了不到兩個時辰就開始腐爛,很明顯不同尋常。雖然他給蔣峰毅的說辭是下了毒,可他清楚,阿羽命懸一線的原因不隻是受傷,更像是反噬。顯然,這種反噬不是單純給人下個毒就會導緻的。
事實究竟是什麼,他不願深想。這一切都是阿羽的秘密,他不想去探聽,隻想替她遮掩。
他真是個極聰明又極有分寸感的人。姜鶴羽暗歎一聲,緩緩道:“或許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
“不想說就不說。”江離道,“你隻需要知道,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放心吧,這方法用的次數越多,副作用反而随之越小。這次用完,我不會再發熱,隻需要休息幾天就好。”姜鶴羽心意已決,取過斜放在床邊的拐杖,撐着站起身,試探性地走兩步。
還行,借着力能慢慢走。杖頭磨得很光滑,一看就出自一個細緻人。
“那也不行!你的身體本就還沒恢複,怎麼能再受損傷?” 江離快步走到她身前,緊緊按住她拄拐的手。
那晚的驚心動魄的記憶浮上來,他的身子因恐懼失去而微微顫抖。眼底赤紅,面皮緊繃,情緒有些失控:“你想做什麼,隻管吩咐我去做。梳洗,炮烙,淩遲,剝皮,有千百種方式能讓他痛不欲生,為什麼非得要讓你受苦……”
姜鶴羽被籠在陰影中,并未被他突如其來的暴戾情緒吓到,反而頗為平靜。
她仰頭注視那雙泛紅的眼睛,撫上他的臉頰:“阿兄,我沒有騙你,是真的。事後我靜養些日子,多曬曬太陽就好。而且,我真的很想親手除掉他。” 她的指腹輕輕摩挲,“我也不想讓他髒了你的手。人做多了血腥之事,容易迷失心智。我的法子不沾血就能讓他生不如死,不好麼?我知道你很生氣,可這樣的發洩方式得不償失。你往後還要陪伴我很久,不要放任自己的惡念,好嗎?”
輕言細語萦繞耳畔,江離阖上眼,嗜血的沖動逐漸平息下來。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沉默半晌,啞聲道:“好。我跟你過去,我守着你。”
見他肯聽話,姜鶴羽笑笑,掌心誇獎似的輕輕拍拍他的臉:“到時候我走不動,阿兄抱我回去,可好?”
江離偏偏頭,将臉同她的手掌貼得更緊了些,不着痕迹地蹭了蹭,毫不猶豫地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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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鶴羽緩步走上前,拉開胡椅坐下。靠在椅背上,目光掃過眼前被五花大綁的男人。
上一次見面時還洋洋得意的人,此刻跟死狗一樣蜷縮在地上。他身上的肉太多,從繩索的縫隙中凸出來,活像擺在鹵肉攤子上的鹵蹄膀。
嘴巴被不知誰的臭足衣堵住,周身四處青青紫紫。看來,雖然蔣校尉将人留給了她,但事前也沒少拳腳伺候。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比被打的傷痕更顯眼的,是一些可疑的吻痕和咬痕。
姜鶴羽莫名笑一聲,也不說話,隻慢悠悠端起一杯茶。
房内詭異地沉寂,胡成滿心煎熬地躺在地上,不時偷偷瞟一眼品茶的女子。他不明白她要做什麼,隻好先等在原地,心裡盤算着一會兒怎麼跟她打商量。
可惜,當天就被從床上捆下來的他,還沒來得及聽說姜鶴羽連殺三人的事迹,不然此時定不會将她當成個好拿捏的小娘子。
姜鶴羽喝完一盞茶,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被人上的滋味好受嗎?”
雖然在問,可她并沒有讓胡成回答的打算。
胡成疑惑地“唔”一聲,顫巍巍擡起頭來,一時沒敢明白她在說什麼。
“聽不懂,沒醒?”姜鶴羽見他眼神迷茫,好心揚手給他潑了杯熱茶醒醒神。
“唔!”胡成被燙得連連後縮,來不及緩口氣,就聽到斜上方又傳來女子淡淡的聲音:
“你還讓鄭伯言那個蠢東西給我阿兄下藥?哦,不對,不能罵他。”姜鶴羽穩穩坐着,向前微微傾身,手杖“笃笃”敲在他身上,“好歹是都尉的恩客呢。也怪船上條件不夠,不讓我真想多找幾個人來嘗嘗胡都尉的滋味,讓胡都尉也好好伺候伺候他們。”
這樣的話胡成這輩子說了很多,對秦樓楚館的妓女,對搶來的良家女,對虜到的異族女。隻是,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聽到同樣的話從一個小娘子口中說出來,而且說的還是他。
他扭動身子,感覺某不可說處又開始火辣辣地疼。
該死的鄭伯言,為什麼他不用受罪,就因為他有個位高權重的爹嗎?!
姜鶴羽看着這張扭曲的、泛着油光的臉,突然覺得有些膩味。
她毫無預兆地調用秋毫,一回生二回熟地從他脖頸處切過。
這嘴毒的女人怎麼突然安靜下來,胡成心裡正犯嘀咕,卻突然覺得渾身莫名其妙地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疼。
他粗壯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整個人像一尾被扔進油鍋的鲶魚,劇烈撲騰起來。
“疼嗎?”姜鶴羽面無表情,“你不是也想讓我這麼疼?”
竟然是她幹的!她是怎麼做到的?!她明明沒有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