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呂婵被戳中要害驟生氣惱之時,風驚月向那攤主搭話。
雨後日升,攤上那中年女子帶着遮陽鬥笠,低下頭去替顧客舀豆花,見不着容貌,而後她将豆花遞了過來,竟說了一句話:“大小姐,玩夠了,吃夠了就回家吧。”
系統上,這個攤主ID為陳丹,是個普普通通的綠名NPC,聽她這麼說,她難道是血怒門的人?可呂婵驚奇的是她ID下方并沒有顯示稱号歸屬。
風驚月手持豆花,毫不意外自己被血怒門找上這件事。她點頭向對方緻意:“陳姑連日來辛苦了。”
“屬下奉掌門之命請大小姐回家,大小姐能平安歸來,掌門定然欣慰,屬下又豈敢言辛苦二字。”
這時,不再僞裝的陳丹ID下果然顯示出了稱号:血怒門副管家。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着急啊,有對策了?”
呂婵問,她正在警惕地尋找周圍是否還有血怒門的人。
一般來說遊戲的門派NPC都是穿着門派外觀出現的,上面的顔色、元素很容易辨認。不過,現在周邊都是百姓打扮的女女男男,并沒有江湖人的蹤迹。
“她們來找我也不可能光明正大打着血怒門的旗号,否則不是等着青竹山莊上門來找事嗎?她們也隻能喬裝改扮,絕不可能大街上就把我綁了。那我們可以操作的空間就很大。”
風驚月對呂婵解釋完,便笑着問陳丹:“既然陳姑在這裡,想必這一條巷子裡有很多熟人吧?”
陳丹道:“大小姐聰慧,大小姐還是不要輕易動用輕功的好。”
言下之意便是,你别跑,一跑準出事。
“你們就這麼确定我會來這裡?”
“掌門深知大小姐被江南風景吸引,又知大小姐心念甜口小食,故對屬下交代,在賣豆花的地方八成能等到大小姐。”
陳丹語調波瀾不驚,她的一言一行都太規矩了,太像完全被代碼掌控的NPC。
行啊,明明是以豆腐花為誘餌,反倒讓人相信,這爹能将她的小喜好記得牢牢的,是真心在乎女兒,于是所有人都心甘情願為他賣命,在外的女兒知道後定然感動得痛哭流涕,乖乖回家。
呂婵心想,這能在武林道上吃得開的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守株待兔是真有用啊,”風驚月毫不驚慌,反而淺淺嘗了一口,“陳姑這豆腐花也不錯,還有淡淡的桂花香。”
話音剛落,眨眼間,小時候的頑皮嬉笑就回到了成年的風驚月身上,她故作央求地道:“我還沒玩夠呢,陳姑陪着我多玩幾天呗!”
陳丹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波瀾:“不可,掌門交代找到大小姐後,必須立即請您回家。”
“陳姑你也知道我來一趟不容易,就多玩一天而已,這機會一旦失去,隻怕再也沒有了。你不會是擔心我去挑釁吧?我沒那個閑心。不會擔心我趁亂逃走吧?唉,要跑我又能跑到哪裡去?出來玩再久也是要回家的,何況我錢快花完了……”
“陳姑還是再疼疼我吧,以前還是你悄悄帶我和大哥下山呢。”
風驚月開始曉之以情,那次偷吃豆腐花就是陳丹幫着她的,不過後來她也遭到了責罰,就變成了現在這幅不近人情的模樣。
呂婵看着背包裡充足的資金偷笑,風某人,你真是個表演大師。
“好,那屬下陪着大小姐遊覽。”
陳丹似乎被打動了,她說着便要收拾攤子,對附近的自己人使了眼色,準備跟好風驚月。
其實她是假意順從,因為她并不打算現在和大小姐發生正面沖突。
陳姑推着賣貨的闆車,随着風驚月走到巷口,在拐角處,接應的人推走了闆車,她搖身一變,從賣甜品的小販成為前行之人的跟班。
“大小姐來了錢塘幾日?可曾聽聞那青竹少主沈賦正在此處設擂,切磋比武。”
她這麼問,當然不是隻為關切。
“一路吃吃玩玩,不過剛到,遊了兩圈西湖,可沒見着沈賦。他家不是在錢塘之西的浮玉山一帶麼?手伸得真長啊。”
風驚月明知故問,随意敷衍陳姑。陳姑是想打探她是否與青竹山莊的人動過手,這點倒沒什麼好隐瞞的,她最近确實忙于鑽研枯榮,無心其它。
再說,兩家幾百年前的舊事,她又不是義憤填膺的先人,來到江南的第一件事怎麼可能是先去踢館和找茬?
“青竹山莊先祖自叛主南逃後,在錢塘一隅苟延殘喘,發展到如今,竟然能将這一片地區都置于掌控之下,當真是蒼天無眼。”
陳丹說來,靜若止水的臉上浮現了一抹嘲弄。
血怒門與青竹山莊的恩怨,要從前朝社稷飄搖之時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