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開了一個多小時到學校正門，此刻的校園也很安靜，畢竟已經放寒假了，大學生回家得早。學校在湖邊上，風有些冷。郭黎走到食堂，食堂還開着。大學食堂有一點好，就是校外的人可以買票就餐。郭黎在自己原來宿舍樓門口的第一食堂買了兩個心心念念的餅，和一碗鴨血粉絲湯，坐下吃起來。這個食堂她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離宿舍近，幾乎包攬了她上學時候三分之二的早餐和午餐，有時候晚餐想改變下夥食，就會跑去公共浴室附近的第二食堂。食堂門口一條小河，河邊栽着柳樹，此刻都了無生機。

郭黎在河邊，對着宿舍樓拍了一張照片。多少年了，啥都沒變化，除了人。學校裡的人來來去去，就像自己，再來到這個學校，突然會記不起和自己的聯系。當年學了不喜歡的專業，想着要轉專業，又想着考研換專業，想起自己每晚去自習，想起在學校裡騎自行車的場景，都随着時間的河流，堙沒在記憶中了，如果不是刻意去想，估計都不會再出現了。

“就跟有些人一樣，其實不用刻意忘記，也就堙沒在時間長河中了。所以忘卻的最好辦法，就是不再想起。”郭黎感慨道。

然後手機響了。

“你什麼時候回家？”那邊顧澄的聲音傳來。

“我不在學校。”

“你已經回家了？”

“沒啊，我出來浪了。我在華安。”郭黎說道。

顧澄頓了一下，過了一會兒說：“你去那裡幹什麼？緬懷過往，暢想未來？”

“差不多吧。”

想着自己這回是真的快畢業要進入社會了，郭黎有些怅然若失。學校的生活，總歸還是令人懷念的。

晚些時候，郭黎到城區找了一家酒店開了一間房，不是旅遊高峰期，再加上用了團購，便宜不少。其實本來想住個青旅的，但是又覺得要對自己大方一點，索性給自己安排個酒店，明天去古鎮或者哪裡玩一趟。

第二天一大早顧澄打來電話：“你回上海了沒？”

“沒有啊。”郭黎在床上迷迷糊糊。

“嗯？夜不歸宿了？”

“我還在華安呢，今晚回上海。”

等郭黎起來吃完早飯準備退房出門時，顧澄又打來電話，郭黎索性問道：“你這是查崗呢？”

“我在車站了，也給自己放個假。”

“大哥，工作了也能這麼任性嗎？”郭黎問道。

“請一天假總行吧，吳律師年前福利。”顧澄在電話那頭說道，“今天打算去哪？”

“不知道。”郭黎說道。

以前上學的時候總想着出去玩，但是到哪兒都要門票，雖然有學生證，又嫌門票貴，總舍不得，到畢業了都沒怎麼去玩過華安的景點。

“這個時節，當然去古鎮看梅花咯。”顧澄說。

“也行，我這邊過去一個小時。那古鎮門口見吧。”

一個半小時後，郭黎在古鎮門口等到了顧澄。

“職場人士果然不一樣，穿着和精神面貌完全與我等不同啊。”郭黎看着顧澄的黑色大衣說道。

“你這是昨晚沒睡麼？出門遊玩也不化妝，也不打扮，頭發亂糟糟。”顧澄看着郭黎說道。

“我是玩，怎麼舒服怎麼來，反正沒人認識我。不像你們，打扮得金玉其外，其中也不知道有沒有敗絮。”郭黎說道，“這個古鎮不要門票，不錯，還能免費賞梅花。”

“嗯。你上學的時候沒來過？”

“沒有。上學的時候一心隻讀聖賢書了。”郭黎說，心裡暗暗想，上學的時候這個古鎮還要收門票的，怎麼舍得來。

顧澄笑了下，說道：“我也沒有來過，都是聽人說的。”

“你也隻讀聖賢書了，我知道。”郭黎說。

古鎮不大，都是石闆橋鋪的地，兩邊開滿了商店，賣各種小吃，有些商業化了。因為古鎮裡有一片梅花林，所以顯得特别熱鬧。又快接近過年，古色古香的房子上挂滿了燈籠。郭黎走了半圈，說道：“還沒我們老家的古鎮好看，清淨。”

人總是向往遠處的東西，覺得沒見過的總是特别的，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既然來了，随便走走。”顧澄說。

“你咋了？有煩心事？”郭黎看到顧澄有些沉默，問道。

“嗯。案子的事情。還有半年就可以申請執業證了，這回吳律師那個案子有些麻煩。”

“啥故事，能聽麼？”

“等結束了講給你聽。不過，總感覺學過的知識用不起來。厘清法律關系，内部邏輯，這些都難不倒我，但是，有些證據就比較難把握了。”顧澄突然說道。

“證據又不是越多越好的，要重在關聯性不是麼？最好能證明個對方重婚，那就有意思了。”

“真不知道吳律師那麼多勝的記錄是怎麼保持的。我這回給他的資料，估計也隻能給我個及格分吧。”

“你好歹也實習過好長時間了，不就是個離婚案子嗎，分個财産而已，總能分清楚的。顧澄同志什麼時候如此不自信了？”

“不僅僅是分個财産而已，作為男方代表律師，我們要盡可能幫他維護更多的财産不被分走。”

“女方提的離婚？”

“嗯。”顧澄又不能多說，說女方其實是受害者。

“别管了，盡力就行。你已經很努力了。憑你的專業知識，再加上你的專業精神，吳律師不會看走眼的，委托人也不會失望的。西天取經不容易，容易幹不成大業績。”

“哈，沒想到郭黎同志給人加油鼓氣也是蠻有一套的，連歌詞都用上了。”顧澄笑着說。

“那也得看對方自身條件好不好。”郭黎看了顧澄一眼，正好對上他也在看她，郭黎腦袋裡閃過一絲不知道什麼的感覺，趕忙轉回了頭。

“你啥時候回家？如果我們律所放得早，可以一起。”顧澄說。

“我随時都可以啊，箱子一推就走。反正家近的好處就是就算過年也能随時買到回家的票。”

“嗯，那可以考慮等我一起，那樣你高鐵上就不會無聊。”

“我謝謝你哦。”郭黎說道。

最終郭黎和顧澄一起坐高鐵回家，顧澄所說的不無聊，就是推薦給郭黎一個片子讓她高鐵上看，自己則在一旁開着電腦辦公。

“都放假了，還這麼用功。”郭黎嘟囔道，就着高鐵玻璃映射進來陽光，看了看旁邊的顧澄。都說認真的男人很帥氣，好像是有點。郭黎盯着顧澄看了一會兒，小心髒跳得有些快，可能自己真的是習慣了他在身邊吧，想罷郭黎戴上了耳機。

顧澄沒聽到，沉浸在自己的案例資料中。

找了很多類似的案例，都沒有特别好的解決方式，可能這種案子，最好的結局就是調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