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黎看到顧澄回頭,跟他指指電話。
很顯然,她似乎沒聽到剛才顧澄說的那麼重要的話,他的頭更痛了。
郭黎接完電話,又看了眼手機,跟上顧澄,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沒有什麼。”有時候有些事情就講究個機緣。
“剛唐韻打電話過來,問我同學會開得怎麼樣。她還想找你來着,問我要了你的聯系方式,我給她了。”
“唐韻?”顧澄問道,顯然他已經不記得這個高中同學了。
“高中我們班的,坐我旁邊的。”郭黎說道,繼而想起高中的時候顧澄和她也沒那麼熟,哪會記得她旁邊坐着誰,隻能說道,“就是當年高三跟你表白被你拒絕的那個。”
“哦,她呀。”顧澄果然想起來了。男生,總是對這種事情記憶深刻嘛。“她怎麼了?”
“她找你咨詢點事。你不是做律師嘛。”郭黎說。
“哦。”顧澄說道。
天突然下起小雨來。看來陳桂珍讓郭黎帶上傘果然很有先見之明。
郭黎看顧澄沒有帶傘,很大方地說:“來吧,我有啊,借你一半。”
顧澄沒有拒絕,直接從郭黎手中拿過傘:“我比較高,我來撐。這回知道身高高的優勢了吧?”
“走吧,你不是說你家很近嘛,到了沒啊?再走下去,我要趴地上了。”郭黎說道,往傘中間靠了靠。
“嗯,快到了。就在那幢樓,看到沒?”顧澄指了指左手邊的一個小區,“進去之前給你打輛車吧。”顧澄把傘往郭黎那邊傾斜了下。
“嗯,我等下直接打車回家了,走不動了。不過我還是先送你到樓下吧。”郭黎說。
“好呀。”郭黎以為顧澄會說不用了,結果顧澄答應得飛快。
小區裡樹木很多,雨好像沒有要停的樣子,地上瞬間積了水。顧澄家就在小區門口不遠的那幢樓,樓下停滿了私家車。
“我家就在樓上,三樓。”顧澄說,“你要不要送我上樓?”
“那就不用了吧。你趕緊上去,剛才有沒有淋濕?”郭黎說道。
“我陪你等一下出租車。”顧澄看着郭黎說。
結果出租車來得太快,顧澄有些郁悶。
“行了,我走了,你上去吧。”
“好,到家報平安。”顧澄有些頭重腳輕地上樓,周香梅已經在房間裡睡覺了,顧琴還在房間裡做作業。
自從顧建文在顧澄初中時跟别的女人好上後,周香梅斷然決然地跟顧建文離了婚,獨自一個人帶着顧澄和顧琴。雖然顧建文每個月都按時給生活費,但兩個孩子逐漸長大,吃的用的根本不夠,周香梅還是自己去打了很多份工。好在兩個孩子都很争氣,顧澄現在工作了,顧琴也快高考了。
這兩年聽周香梅說顧建文有意無意打聽顧澄和顧琴的事,頻頻示好,好像有和好之意。
何必呢?這麼多年了,家裡早已習慣了沒有父親這個角色了。
顧澄洗漱完,感覺有些虛脫,到自己房間倒頭就睡。
郭黎回到家進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上,突然咯咯咯笑起來,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顧澄剛才那番話以為她沒聽到,其實她聽得一清二楚,她隻是假裝沒聽到而已。
原來他也喜歡自己。
可是當時自己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跟他說她郭黎也喜歡他?還是直接決絕說她郭黎不喜歡異地戀?哪個決定都不是最佳的。如果放在畢業那個時候,估計郭黎會直接跟顧澄說好的我們在一起吧。但是現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環境,可能裝作沒聽到才是比較好的吧。
郭黎一晚上沒睡好。
第二天高淩給郭黎打電話,約她去走古道。郭黎一聽古道,立馬答應了。反正自己沒事做,去溜達溜達也好,也沒抱着什麼其他想法。倒是把陳桂珍樂得不行,直說吃了飯再回來,不做她的飯了。
郭黎坐在高淩車上,想到那天同學會徐光明說的話,突然覺得很不自在。在老家相個親,真的是要搞得人盡皆知嗎?現在顧澄的心意她也明白,既然這樣,她打算先跟高淩說個清楚。
“s市的古道是挺多的,我還沒怎麼走過。”
“那以後周末可以約着去呀。”高淩說。
“可以多叫些朋友一起。每次都我們兩個人,被人看到蠻不好意思的。”郭黎說。
“是嗎?不過,我對你印象挺好的。”高淩說,“我這個人也不太會說話,我們……”
“高淩,我覺得咱們做朋友還比較投緣。但是,可能我……還沒徹底想安下心來呆在s市。”
“你不是家也在這裡,工作也在這裡嗎?什麼意思?”
“我,還沒想好,可能想回上海吧。”郭黎突然說,腦海中閃過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還好,郭黎電話響了,傳來唐韻的聲音:“喂,郭黎,你跟顧澄說了我會找他嗎?”
“嗯,說了呀,昨天同學會的時候我就跟他說了。”
“那他怎麼還沒加我微信,電話也不接?我這裡十萬火急的事兒。”
“十萬火急啊?你要離婚了?”郭黎脫口而出,高淩看了她一眼。
“離你個頭,是我媽的事兒,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你幫我問問顧澄怎麼回事啊,我等下再打給他。”唐韻說完挂了電話。
郭黎還沒等高淩說話,就撥通了顧澄的電話。那邊電話響了一段時間,沒人接自動挂斷了。
“什麼情況?”郭黎自言自語道,又給顧澄發了個信息,沒有回複。
高淩問道:“你有事?”
“這,算是吧。我恐怕不能去古道了,能麻煩你把我送到XX小區嗎?”郭黎問道。
“這樣啊,好吧,那下回再去咯。”高淩調轉方向,半個小時後開到了顧澄家所在的小區。
“謝謝你啊,非常不好意思。”郭黎沖着高淩說道,“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好的,那下回再約吧。”高淩在郭黎關車門那一刻,叫道,“你說的事情,我同意。”
沒等高淩說完,郭黎就直接跑向顧澄家。高淩看着郭黎不見,才開走。
我記得他說三樓,嗯,這幢樓。郭黎一邊想一邊上樓。什麼情況,一個律師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這得錯過多少大案子大鈔票啊。
三樓一梯兩戶,郭黎看看這家又看看那家,心想如果能夠在門口挂個牌子就好了,寫上姓,方便認。正待她打算随便敲一扇門的時候,對面的門開了,出來一位阿姨,看樣子準備去買菜。
郭黎直接問道:“阿姨,請問這邊顧澄家是哪個?”
周香梅看看郭黎,微笑着說道:“顧澄啊,你找他啊。來來來,進來,我是他媽媽。”
運氣太好了。郭黎暗自想。
“我正要去買菜,顧澄在房裡。”周香梅領着郭黎進門,跟她說,“那個就是他房間。對了,既然來了,留下來吃午飯吧。”周香梅想着真是難得有女生來找顧澄,心裡可樂可樂,笑着出去了。
“好的,謝謝阿姨。”郭黎心想,反正也沒午飯吃,就蹭一頓好了。然後她敲了敲顧澄的房門,裡面沒有聲音。
“我進來了哦。”郭黎說道,打開了顧澄的房門。
顧澄還躺在床上睡覺,窗簾都沒拉開,桌子上看了一半的書攤在那裡。
“猜猜我是誰。”
顧澄沒音。“這都幾點了,大律師也睡懶覺。”郭黎走過去一把拉開了窗簾,陽光照進房間裡,顧澄閉着眼睛皺了皺眉輕輕嘟囔道:“媽,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
“我敲了呀,你沒聽到。”郭黎坐在椅子上說。
哎喲喂,居然看着這個男生衣冠不整睡意朦胧地躺在床上,郭黎有些心神蕩漾。
“咳咳,怎麼是你啊?”顧澄看了眼郭黎,驚訝地問道,“我媽呢?”
“阿姨出去買菜了。你咋了?”郭黎走到床邊,坐下,用手量了下顧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不燙呀。”
“嗯,沒事,就是喉嚨有點不舒服而已。”
“多喝熱水。”郭黎搬出萬能法則,誰說這個隻是女生專利,“你們藥箱在哪裡?先吃顆感冒藥,嗯,最好加個消炎藥,喉嚨痛是炎症了。哎喲喂,這麼大個人了,生個病都不知道吃藥的。”郭黎念叨道。
顧澄從床上坐起來,眼神迷離地看着郭黎。
“你咋來了啊?今天沒出去玩啊?”顧澄問道。
“去了啊,打算跟高淩去走古道……”郭黎還沒說完,顧澄一陣咳嗽。
“然後還沒到目的地呢,聽唐韻說你電話不接微信不回,來問我什麼情況,那我隻能來實地看一下了。害得我古道都沒走成。”
“沒去成啊。”顧澄說道,心裡一陣竊喜。
“嗯。”
“那我下次給你補上好了。”顧澄說。
“你快看看手機,唐韻急死了。”郭黎催道,“我去倒點水,再幫你把藥箱拿來。”
“好,水杯就在桌上,藥箱在電視機櫃子上。”顧澄邊說邊拿出手機,果然上面有近十個未接電話,未知來電的,還有郭黎的。
郭黎在電視機櫃子上找藥箱,又看到兩個相框,是顧澄、顧琴和周香梅的合影,她想到之前在顧澄房子裡看到的相片。上次聽老郭提起顧澄他爹,也沒從老郭嘴裡聽到過顧澄家的情況。郭黎找到藥箱,接了杯水,順手從桌上拿了一個饅頭,走進顧澄房間。
顧澄電話開了免提,郭黎剛進門就聽到唐韻的聲音。
“喂,顧澄,我是唐韻。你終于打電話過來了,急死我了。你沒事吧。你還記得我嗎?”唐韻一連幾個問題。
“嗯,郭黎跟我說了。不好意思,昨晚睡太熟,沒看手機。”顧澄看了一眼郭黎。
“上次聽郭黎說你在律所工作,是嗎?”唐韻問。
“是的。我現在做律師。”
“太好了。你說郭黎學個法律也不去做律師,害我有問題的時候都找不到人幫忙。”唐韻說道,郭黎聽得直吐舌頭。
“找我也一樣。”顧澄說。
“我是想問問離婚的事情。”唐韻說。
“啥,你真要離婚了?”郭黎禁不住插嘴道。
“哪個烏鴉嘴?……郭黎,你怎麼在顧澄那兒?你倆不會……”唐韻在電話那頭叫道。
“你想哪兒去了,還不是你說找不到人,我親自過來幫你找。”郭黎趕緊解釋道。
“哦,也對,那你也算是對我很仗義了。我也不瞞着你了。顧澄,我是想問問我媽媽的事兒。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我爸都快六十歲的人了,居然去找了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小三,還把家裡的錢給小三用,買房,買車,還跟人小三生了娃。現在小三上門逼我爸離婚。雖然平時我爸我媽對我也沒多上心,但是這邊畢竟是我媽,我哪能看着我媽這麼被人欺負?”唐韻一口氣說了來龍去脈。
“你弟呢?”郭黎問道。
“他?他才不管家裡的事,管好自己就行了。我媽哭着給我打電話,怪我嫁太遠。你說,這怪我嗎?”唐韻說着說着憤怒了起來,“還不是他們重男輕女造成的。”
“那他們現在去民政局了嗎?你找我是想讓你媽去法院打官司?”顧澄拉回正題。
“民政局肯定去不了啊,家裡的經濟就是一筆糊塗賬,各種收入、貸款,一塌糊塗的,還有我爸給那個女人的錢,我媽總得要回來吧。還有我爸跟人生小孩,我也得讓我媽告他重婚吧。哪能讓他們那麼好過?”唐韻說道。
“你說得對。”郭黎咬牙切齒道,“不能讓他們好過。”
顧澄白了郭黎一眼:“這些事情上法院都得有證據,收入支出都要有流水,重婚罪也沒那麼容易。”
“你要不回來一趟?”郭黎說。
“我買了明天的機票了。”唐韻說,“等回去再跟你們細說。顧澄,律師費你也不用給我打折,看在同學的份上,你得盡全力幫我呀。”
“放心吧,這是律師的職業操守。”顧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