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信之走的那天來找郭黎:“今後多聯系啊。”
“嗯。羨慕你呢。”郭黎說。
“你也可以考慮考慮。”陶信之提到,“糾結的人蠻累的。”
“哎。”
“不管怎樣,我相信你會找到自己想走的路,不管是現在的路,還是今後的。很多事情可能過一陣子就想通了。也有可能過一陣子突然就決定了。”陶信之說,“不管怎麼樣,要保持聯系。咱們倆可是同年進的單位,也算是這幾年統一戰線的了。”
“借你吉言。無論如何,還是先祝賀你啊。”郭黎看着人家朝着自己想走的路邁進,既羨慕又不安。
陸怡安接案子的過程中,對方公司問她有沒有法務推薦,她想到了郭黎那個時候讓她留意工作的事情。于是給郭黎打了電話問她是否有興趣去面試,如果想去,陸怡安可以内推。
郭黎正處在焦頭爛額的混亂中。她不知道自己想怎麼辦,能怎麼辦,不想回家,又不想工作,直接一口答應去上海面試。
這是一家外貿公司,成立時間不長,員工人數也不多。郭黎因為一畢業就進了體制,對企業的運轉以及薪酬都不太了解,但是又急于想抓住能夠讓自己走出目前困境的機會,同時又覺得自己荒廢了專業有些不自信,對企業開的薪酬也沒有多少異議,一拍即合,準備先斬後奏。
為了面試,她請了年休假。剛好周五,面試完後她在上海街頭遊蕩了一圈,又跑到人民公園相親角去晃了一圈,想看看五年後相親角有沒有更加熱鬧些,果然,條件還是那麼苛刻,郭黎一到這裡就感覺自己啥都不是,社會最底層。
她給顧澄發了個微信:“你要不要來相親角看看,跟五年前比,我覺得你更加有市場了。”
“?”顧澄回了個問号。
“我在人民公園相親角呀,我來看看我有沒有市場。”
“結論呢?”顧澄問。
“無人問津。”郭黎發了個歎氣的表情。
“哈哈。”顧澄回了個笑臉,“你跑上海來了?”
“嗯啊,你在律所嗎?”
“在。中午一起吃飯嗎?”顧澄問。
“有飯不蹭還是我嗎?我去找你。”郭黎回道。然後她又給陸怡安發了個信息:“面試完了,我去找顧澄吃飯了。”
“好的。”陸怡安很快回複道。
郭黎查了下地圖,打算騎個單車去顧澄律所,反正也不遠。周五上午,逛街的人還是很多,看來很多人都不用上班呀,優哉遊哉的日子,估計等自己退休了才能享受到吧。郭黎騎着單車,哼起了歌:走在匆忙的城市,努力奮鬥的日子……她對于即将到來的大改變什麼準備都沒有,又覺得無需任何準備,迎頭就對了。
有時候就覺得單身真好,想幹什麼就去幹什麼,如果自己拖家帶口,還會想着改變嗎?或者如果自己拖家帶口,壓根就不需要去改變吧。因為自己一個人,容易多想,容易不滿足,總覺得應該再努力一點可以更好一點。
“你平時工作穿得這麼正式啊?”郭黎在律所樓下咖啡店看到顧澄,從頭看到腳,問道。
“不然呢?不正式,客戶怎麼看你?”顧澄反問道,“而且你不覺得我這樣看起來更帥氣嗎?”
“帥,帥。”郭黎笑着點點頭,“帥哥,我想去吃披薩。隔壁那家。我已經在等位了。”
“好呀。”顧澄笑着說。
律所樓下的餐廳,中午很多人,郭黎慶幸自己明智先拿了票等着,顧澄下班過來剛好排到。
“我是不是提升了你的午餐質量?你看,律師那麼忙,如果沒有我,可能你今天中飯又不吃了,或者直接叫個外賣對不對,哪能像現在這樣坐下來好好吃好好消化?鑒于如此,我建議你可以多加個甜點給我。”郭黎說道。
“是呀是呀,萬分感謝。你哪怕加兩份甜點我都不會多話。”顧澄說道。
趁着點餐,郭黎環顧着四周。
“這邊我還真沒來過。雖然在上海幾年,足迹遍布的地方少之又少啊。”
“歡迎你多來來。”顧澄邊說邊跟旁邊走過的人打招呼,因為律所樓下餐廳就那麼幾個,幾乎很多律師都來這邊吃飯。
“你們律所這麼多美女啊?”郭黎感慨道。
“是的呢。”顧澄看着郭黎說道。
“在美女如雲的環境裡工作,效率刷刷就提高了。”
顧澄笑着不語。又有兩個律師過來跟他打招呼:“顧澄,難得見你沒吃外賣啊。有朋友在啊?”
“是啊。”顧澄回答道,郭黎沖她們笑着點點頭,心裡暗自後悔沒有好好化妝。她終于有點明白當年陸怡安為啥每次出門都跟上擂台似的,穿得漂亮化得精緻,環境壓力所迫。
“你在女律師裡的人緣還蠻好的啊。”郭黎有點吃醋。
“我一直都好人緣啊,不然咱倆友誼能保持那麼久?”顧澄說道。
“嘿嘿。”郭黎笑道。
“你咋過來上海了呢?”顧澄問道。
“來面試呀。上次不是跟你說過,這回陸怡安說剛好她客戶在找法務,就過來試試。”郭黎咬了一塊披薩說。
“什麼公司?盈收如何?員工培訓機制發展規劃怎麼樣?”顧澄問道。
“公司還沒怎麼去了解,做外貿的,規模倒不大。”郭黎含糊不清地說道。
“你啥都沒了解清楚就來面試了?”顧澄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如果是想逃避現狀,我勸你還是别來了。”
“顧澄!”
“真的,你那天說了以後,我也想了很多。我覺得,如果我認識的郭黎,是因為心血來潮或者因為對上海充滿了美好想象而要來,我勸你打破幻想再好好想想。如果是對自己有所規劃而要改變,那另說。”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自己的規劃,沒有仔細想過?”郭黎生氣地放下披薩。
“就憑你剛才的含糊不清一問三不知。不過如果你真的決定了,我尊重你的選擇。”顧澄把郭黎放下的披薩又拿起來遞給她,“隻是,就跟從前一樣,你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郭黎接過披薩,沒作聲。她覺得,此刻的顧澄跟自己不是同齡人了,還是說自己有點率性而為顯得特别幼稚。
“我也不是跟你說教,隻是想跟你說,一旦改變,你隻能前行。這幾年你可能隻是有些厭倦,隻是今後,你可能面臨的還有辛苦、壓力,甚至更多。如果你做好了承受這些的準備,那你就來。”顧澄看了看表,問道,“你下午準備去哪裡?”
“不知道。被你說得意興闌珊。都怪你。”郭黎埋怨道。
顧澄苦笑道;“我把鑰匙給你,你自己去我家休息會兒,啥時候走了把鑰匙給我放門口地墊下,跟我說一聲?”
“好呀。不過我不會放地墊下的,這些電視劇都拍爛了,小偷早就掌握住技巧了。”
郭黎和顧澄告别後就地鐵回去了顧澄家。跟當年一樣的擺設,隻是書堆得更多了些。郭黎看到自己的榕樹和仙人掌還好好地活着,不禁有些欣慰。再在書櫃上看到多了一個相框,裡面是郭黎畢業那天和顧澄的合影,郭黎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郭黎轉了一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然後把地掃了一遍拖了一遍,看着陽光照進來的房子,心情大好。她給顧澄發了個微信,告訴他鑰匙放在門口鞋架上第二層白色闆鞋裡,然後關門準備走人。
顧澄回了個大拇指的表情。
出門的時候可能關門聲音有點響,鄰居阿姨伸出一個腦袋,說道:“小顧今天這麼早回來了?”然後阿姨看到郭黎一個人,就直接從家裡走出來,一臉警惕。
“啊,阿……阿姨。”郭黎看着阿姨突然有些慌亂,“我……我是顧澄朋友,鑰匙他給我的。”
“朋友?”阿姨一臉懷疑的樣子,“怎麼以前沒見過你?你别走,我給小顧打個電話。”說完,阿姨真的撥通了電話,說了一會兒就挂了,然後她臉上堆起了笑容。
“哦哦,原來是小顧女朋友啊。剛才不好意思了,我以為小顧家進小偷了,呸呸,真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郭黎聽到“女朋友”三個字有點臉紅。
“小顧人很好的,平時工作回來晚,但是隻要他在,就很主動幫我修修電燈泡啊啥的。老小區,有些東西很不方便,物業也不行。”
“嗯嗯。”郭黎不自在地應道。
“你這是要走了?他不在啊,哦,對,他還沒下班。你不多坐會兒等他回來啊?”阿姨問道。
“不,不了,我要回去了。”郭黎說。
“那行。再見啊。下次再來啊。”阿姨很熱情跟郭黎道别。
“嗯,阿姨再見。”郭黎逃也似的下了樓。
過了一會兒,顧澄發來短信:走了?
嗯,走了。郭黎不打算提剛才阿姨誤會的事情。
回去的高鐵上,郭黎心想:女朋友?顧澄竟然這麼跟鄰居阿姨說。如果那天不是自己假裝沒聽到,現在是不是就在一起了?可是畢竟那時自己沒做好準備接受異地戀。那他就不會再說一遍嗎?直男。雖然我已經三十歲了,但是我也希望像二十歲女孩子那樣聽到正經一點嚴肅一點的告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