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看你吧,公子……你這張臉,也挺招搖的。”
顧虛白惡狠狠地說:“吃你的果子。”
上官歧委屈道:“剛才還讓我别吃了……”
他嘴裡嘟哝着,眼珠子一轉,壓低了聲音湊過來:“公子,這麼蹲點也不是個辦法,我倒有個主意。”
顧虛白沒好氣:“你那腦子除了糖油果子還有主意?”
上官歧好脾氣地沒理會他的吐槽:“公子,你想啊……那人既然深谙權色之道,十有八九還會去望歸閣,我們去那裡守着……”
顧虛白斜眼看他:“你這是打算重操舊業?人還沒等你認出來,你先被盯上了。”
“不是……公子。”上官歧眼神躲閃,“我是說,你去。”
“我?”顧虛白不明就裡。
“對啊,公子。”上官歧一本正經,“你長得也好,又是生面孔,我呢就扮作你的随從。”
顧虛白終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xxx在想什麼?讓我去伺候人?誰告訴你我是生面孔?要是被人認出來,全家老小一鍋端。”
上官歧見他生氣,反而樂了:“那不如這樣,要是公子會點兒樂器,更好辦。
“望歸閣的琴師不露臉,就在屏風後伴奏,那位置最适合觀察客人來往。
“我們可以同去,一旦有人可疑,我自然認得。”
顧虛白沉默了半晌,眉頭緊蹙,顯然無論是賣身,還是賣藝不賣身,都令他十分惱火。
但不得不承認,這計策的确比在官宅外幹蹲着強多了。
他低聲咬牙:“到時候要是露了餡,我第一個就把你供出去。”
上官歧卻笑得像隻狡黠的貓兒:“公子盡管放心,我這命本就是撿的,要供便供,我認了。”
上官歧身份特殊,離開望歸閣再主動回去恐遭人懷疑,便隻得再次托崔青山出面打點。
崔青山聽說二人竟要勇闖青樓,差點沒把手裡的茶盞吓掉,半晌才回過神來,眼神詭秘地打量了顧虛白一眼,竟露出一副□□又慈祥的神色:“公子……倒也别有一番風味啊。”
當然他是不敢當着顧虛白的面這麼說的,轉頭拉着上官歧悄聲嘀咕:“你這主意也忒損了些,公子竟也肯點頭……
“你小子,不會是别有居心吧?”
上官歧謹記顧虛白的那句告誡“不該說的不能說”,便闆着臉,一本正經道:“不是的,隻是這樣做效率比較高。”
崔青山撇了撇嘴:“啧,真沒意思。”
面試過程出奇地順利。
剛巧望歸樓前幾日因那案子審查,吓跑了幾位樂師,一時間人手緊缺。崔青山便趁機送了顧虛白和上官歧過去,謊稱是自南越來,想謀一份差事。
老鸨本來正為缺人頭疼,聽說有人來應聘,立刻叫來掌樂的先生。
顧虛白本就除了帶兵打仗,琴棋書畫皆有涉獵。他接過竹笛,指尖拂過,笛聲清越,如清風湧泉。
起初演奏這等莺聲燕語的小調,尚覺别扭,不大自在,音韻裡透着一股剛正不阿的疏離感。
未曾想上官歧倒是個中好手,聽了幾句,便以筝音引領他的調子,使得那原本清清冷冷的曲調,竟帶出幾分欲說還休的低回缱绻。
一曲奏罷,堂中靜了片刻。
雖說兩人易容之後樣貌普通,但反正琴師通常都坐在屏風之後,老鸨一甩帕子便道:“行啊,醜就醜點,手上有真本事就行。”
上官歧用胳膊肘怼顧虛白,低聲笑道:“公子,深藏不露啊。恭喜入行,從此藝途無量。”
顧虛白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在他琴弦上重重一撥,發出“锃”地一聲。
顧虛白雖然性子清冷,但亦懂得從善如流的道理,話不多,為人溫和,反倒讓他增添了幾分神秘感,不少樂師都悄悄猜測他是不是哪家落魄貴公子。
上官歧則是輕車熟路,沒幾日便和那群樂師都混得熟了,從他們嘴裡打探出不少小道秘聞。
難怪說青樓是見證世間百态之地,白日裡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在這裡都得現出荒唐貪婪的原型。
二人蹲守了半月,雖未等來上官歧指認的神秘人物,但卻也看清了不少達官顯貴的真面目。不少人男女不拘,一人挑數盞河燈,環伺左右。
越是貴客,被引入的房間也越隐秘幽深。
而且,據幾位老樂師私下閑談,這望歸樓外看不過尋常兩層,實則暗藏機關,在明面樓層之外,竟有暗道别院。
繞過主樓,便是鸨母所居的小院,院中連着數間一模一樣的廂房。
其中一間,藏着一扇機關暗門,門後另有天地——一條狹長曲折的甬道蜿蜒而下,通往地勢稍高處的後宅。
盡頭排列着五間隐秘廂房,布局錯落,窗上蒙着一層特制煙紗,流蘇珠簾,香氣氤氲,從外根本窺不見屋内人影,連說話聲都被嚴絲合縫地掩去。
最隐蔽一間,還設有一條密道,通往後山,一旦風聲有變,這些人便能無聲無息地離開,不留半點痕迹。
那老樂師說起這些時,神神秘秘,煞有介事。
如若那人要來,大約摸也會被安排在那裡,顧虛白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