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水霧缭繞,整個房間都彌漫着淡淡的木香與草藥的氣息。
蘇月再次坐入浴桶,将沈玦輕輕抱入水中,讓他枕着自己的肩窩,雙手緩緩托住他的後背,掌心順着脊椎的弧度,一寸寸細細擦拭。他的背脊骨瘦削,脊椎一節節凸起,壓瘡傷口觸目驚心,宛若久未修補的殘破瓷器。蘇月極盡溫柔地避開那些傷處,用布巾蘸着溫水,一點一點地拭去潰瘍處的痂皮。
她低下頭,輕輕喚了一聲:“沈玦。”
沈玦的睫毛微微顫了顫。他沒有回答,但呼吸亂了一瞬。
蘇月沒有再言語,隻是将動作放得更輕。她神色肅然地重複着那些動作,一遍又一遍,如同最虔誠的祭祀,溫柔又堅定地将他從泥沼中一點一點撈起——把他從屈辱與病痛中,重新拉回人間。
終于,她舀起溫水,緩緩從他額前傾倒。
水流順着額角、眉心、鼻梁,一路滑落,最終滴落在唇畔。她伸手,輕輕梳開他闆結的發絲。他的頭發在長期卧床中糾結成團,蘇月耐心地将它們一縷縷拆開,浸潤在溫水之中,再用指腹細細搓揉,直至發絲柔順,帶上一絲淡淡的草木清香。
這一刻,沈玦終于有了反應。
他的身體微微一顫,長久渙散的眼眸終于浮現出一絲波瀾,然後緩緩地擡起眼簾,終于真正地看向她。水霧彌漫,光影浮動,他的視線仍舊有些模糊。可那一刻,他終于從夢魇中掙脫,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的唇動了動,喉嚨艱難地滾動幾下,卻發不出聲音。下一瞬,一滴淚悄然自他眼角滑落,落入水中,悄無聲息地溶解。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其它動作。隻是沉默地、緩緩地落淚。
蘇月擡手,輕輕拂去他臉頰上的淚痕。
她看着他,目光堅定而溫柔。
“沒事了。” 她低聲道,語氣一如既往的笃定。
“你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