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雍沒想到事情竟會走到這一步,連忙道:“王爺好意下官心領了。隻是,家母當下病情不穩,要等她清醒些才能操持婚事。成親的事先不急。”
他母親的瘋病因何而起,完顔洪應當記得。周時雍提了兩次,是想讓他生出一絲心虛或者虧欠之意,收回成命。奈何對于殺人如麻的完顔洪來說,周母的病根本對他毫無觸動。
他直言不諱道:“得了瘋病一輩子也好不了。你們南人那一套婚禮流程又繁瑣不堪,想讓她替你辦婚事,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去。周大人如今在上京為官,理當入鄉随俗,按着北戎的規矩來辦婚事,恰好,青雀在王妃身邊多年,知道該怎麼做,便讓她替你籌備吧。”
周時雍道:“若家母實在不能操持婚事,便等他日家父從汴京回來再說。當下之急還是先保住親事,請王爺體諒下官苦衷,把青雀姑娘留在王府。”
完顔洪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依本王看,周大人還是及早把婚事辦了,生米煮成熟飯,以免夜長夢多,煮熟的鴨子又飛了。”說着,吩咐青雀道:“你去找管家領二百兩銀子帶去周家,幫周大人好好籌備婚事,也算是我送的賀禮。”
周時雍出言婉拒,完顔洪置若罔聞。青雀遵從完顔洪的命令,轉身退出了廳堂。
周時雍忍無可忍道:“還請王爺收回成命,不要插手下官的家事。”
完顔洪突然臉色一沉,冷冷地盯着他,“周大人,本王的人你不要,錢也不要。難道是瞧不上本王?還是說,周大人另有隐情?”
氣氛突然間便到了劍拔弩張的境地,完顔洪已露出随時撕破臉的迹象,周時雍心裡很清楚,眼下還不到翻臉的時候,更不是報仇的好時機。
完顔洪對他已經有了疑心才把青雀送到他府上,他如果繼續拒絕完顔洪,便顯得他方才的一番陳詞和苦楚都不過是為了退回青雀的借口。他不能再讓完顔洪對麗雲堂起疑心。
他隻能先壓下胸腔裡的怒火和恨意,虛與委蛇。
“多謝王爺美意,下官領了王爺太多恩情,恐他日無以回報,心下甚為忐忑不安。”
“回報。”完顔洪意味深長地笑笑:“來日方長。不急。”
青雀走到回廊的拐角處,博圖迎面而來,開門見山便問:“你可見到他後背的傷?”
青雀屈膝先行了禮,悄聲回禀道:“奴婢未能親眼見到他後背的傷口,不過,受傷确有此事,奴婢見到了帶血的布帶和衣服。他戒心很重,不肯讓奴婢近身。每日都是由他表弟吳慎替他換藥。奴婢也不敢太過急切,近幾日隻能先在廚房裡做活,和下人們搞好關系,慢慢打聽消息。”
博圖點點頭,接着又問:“周府裡可有什麼可疑之人?”
“回禀将軍,下人們并無可疑之處,周母的瘋病也是真的。奴婢覺得他那位表弟吳慎有些可疑。他對奴婢莫名其妙有很大敵意,比周時雍還要急切地送走奴婢。他經常出門,一去便是大半天,回來時兩手空空,并非出門采購物品,将軍不妨多留意此人。”
“周時雍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和吳慎單獨居住在後院,平素不讓下人們過去侍候。奴婢暫時難以近身,”青雀虐有點尴尬,低下頭輕聲道:“并非奴婢自誇,奴婢也算有幾分姿色,在他面前也刻意溫柔奉承,但他對奴婢,似乎并無什麼非分之念。不知是因為奴婢的身份,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不急,你慢慢打探,不要打草驚蛇。”博圖擰起眉頭,遺憾道:“可惜你不會武功,若是能探明這兩人身手如何便好了。”
“奴婢遵命。”
青雀去庫房領了銀子,和周時雍一起離開王府。
此行無功而返。青雀悄然觀察周時雍的表情,那張俊美潇灑的面孔,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和冷靜,和平時并無兩樣。
馬車緩緩馳入周家所在的玉龍街,周時雍對青雀道:“我得去一趟麗雲堂向兩位郦娘子賠個罪,你先回去吧。”
“大人是擔心王爺突然派人過去,郦娘子會對大人生出怨氣麼?”
“正是。”周時雍抱歉地笑了笑,“等郦娘子進了門,青雀姑娘恐怕要受些委屈了。”
青雀嫣然一笑,“妾不過是個奴婢,何來委屈一說?王爺交代過,周大人對奴婢若是不滿意,殺了便是,隻是别退回去,讓王爺臉上無光。”
這帶着血腥味兒的威脅之語,的确是完顔洪的風格。
馬車停在周家門外,青雀提裙下了車,周時雍放下車簾,對車夫道:“去麗雲堂。”
雲娘和浮生正在店裡招呼客人,驟然見到周時雍如此光明正大的走進來,還有些不适應。不過,他白日裡突然來訪,必定是有事發生。
雲娘對浮生使了個眼色,笑吟吟道:“這裡有我,你帶大人裡面叙話吧。”
浮生撩開門簾,把周時雍領到了旁邊的香料間,随口問道:“你傷好了嗎?”
“好多了。”周時雍神色有點為難,“我剛從南天王府出來,有件事必須要和你商議。你聽了先不要生氣。”
“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