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拍賣行拍下貨品,無非是因為貨品比拍價價值更高。
所以那一箱子“官”字号碎瓷片,在場的人感興趣是感興趣,但在心裡已經默默估算着它的價值以及危險性。
——簡單來說就是性價比。
畢竟這一箱子“官”字号碎瓷片和那件白瓷柳葉瓶不一樣,那件不過是上等品而已,不牽扯天家,拍就拍了,就當哄美人開心;而其他禦瓷的器物,有來曆有背景,也無甚可怕。
可這一箱子碎瓷片不一樣,這可是“官”字号應該銷毀的玩意兒,一個不好,惹禍上身容易的很。
......
“真沒人敢拍嗎?!”
美人拍賣師冷笑,語氣不善。
“這箱子東西都不敢要,那下面的東西你們也沒資格看了。今晚就這樣,散了吧!”他拍拍手,立刻上來幾個侍從就要将那箱子“官”字号碎瓷搬了下去。
這下場下衆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碎瓷之後的拍品恐怕都和“官”字号有關,而這箱子碎瓷不過是對衆人膽量的測試。
官字号瓷器,啧啧,運到外邦價格翻十番都是少的!
場上的人立刻出言相阻止,但那拍賣師一概不理,直到一個心思活絡的,扯了個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借口。
“美人,我們哪裡是不拍,是實在是一箱子太多了些。就你說的那續物山房,這麼多的碎瓷片就讓他們家修複,那得修複到猴年馬月去?!所以就想着是不是還有其他用處,結果這一想,倒是讓你給誤會了。”
這辯解之詞,既露出挽留之意,又暗含讨好之情,高明的很。
“一箱子太多?!好,算你說的有理,但各位知道我有間拍賣行的規矩,分而拍之,底價相同。”
果然,本欲下場的美人拍賣師聽到此話立刻喜笑顔開,而且有道是“有錢不賺王八蛋”,有人願意多出錢,自己何樂而不為。
很快,在他的安排下,一箱子“官”字号碎瓷片被分裝成五個匣子。
莫驚春直起身子,銳利的目光掃過那些裝着碎瓷片的匣子,反複幾遍之後,最終目光落在一個匣子上。
“從左數第四個匣子,那些藍色的碎瓷片是莫家老宅獨有的天青釉窯變瓷片,還是開片魚子紋,不會錯。”她一把握在趙無眠的胳膊上,聲音壓到最低說道。
隔牆有耳,盡管在單獨雅間,但門廳大開,誰知道有沒有什麼順風耳之類的能人存在。
“阿春,你如何确定是莫家老宅的天青釉?!”
莫少謙滿眼震驚之色,但他很快沉下心思低聲問道。
“老宅小祠堂上香的那隻藍釉香爐,上回我去看過了,正是天青色釉水的窯變,上面的開片就是魚子紋,而且因為日日被香燭熏灼,還被養出鐵線了。咱家複燒的天青釉水仙盆,我就是從那香爐得的靈感。而且哥你就沒奇怪過,那種藍色哪個窯口能燒制的出來?!”
“你如何知曉的?!”
“老神仙說的,說讓我去拜祖宗,既然是拜祖宗,那自然要上香啊,我就看到那個香爐了,和老神仙書上說的一模一樣。說實話,我也以為是假的呢,如果不是香爐就在眼前,我也不敢信啊。”
莫驚春開始睜着眼說瞎話。
“既如此,沈七爺,麻煩了。”
莫少謙滿眼信服之色,立刻沖着沈七抱拳。
趙無眠低垂着眼,不置可否。
沈七看自家大人沒反對,立刻得令舉牌:“左起四匣,五十兩。”
......
最終,那匣子碎瓷片以八十五兩成交。
貨銀兩訖之後,莫驚春強忍激動的從匣子裡立刻找出一枚藍色瓷片。燭光下,瓷片泛着夢幻般的天藍色,斷面處胎質細膩如脂,開片貫穿整個釉層,随光線折射可見,但觸摸釉面,卻依然光滑平整。
“這瓷片保存的極為完好,甚至都沒有被灰塵侵染開片的裂紋。”
“東西确實不錯。”趙無眠贊許地點頭,“不過,可否給我講講何為開片?!”
莫驚春不好意思的點點頭,自己忘記趙無眠不是圈内人了。
“所謂開片,就是釉水自然裂開的細紋,本是缺陷,其他釉水做成的瓷器一旦開片,就被認定為瑕品或者直接定為廢品。但這也有這些瓷器本身的原因,因為開裂的釉水它是真的裂開,和胎體一起,而唯有天青釉,因為加了特殊釉料,隻在瓷器表層那一層或青色或藍色的釉水開裂出細紋,這種用的時間長了特别有味道,就像莫家老宅那個香爐,滿身的黑色紋路,好像時間都刻在裡面一樣。”
“我果然還是孤陋寡聞。”
趙無眠神色莫測。
“是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莫驚春打着八卦。
低聲一笑,趙無眠主動轉移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