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在兩人快貼到一起時落下來的,沒打雷,也沒預兆,隻是那種洛杉矶罕見的春夜雨,悄無聲息地,從雲層邊緣倒了整桶水下來,雨滴密集地撞擊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街道上的燈光在水幕中變得模糊而朦胧。
顧雲來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車,副駕玻璃碎得幹淨,座椅全是玻璃渣和雨水,雨水毫不留情地灌進車内,浸濕了座椅和地毯,他扶額笑了下,帶着點狼狽的自嘲:“行了,今天是完美大結局。”
許天星站在他旁邊,頭發被雨絲打濕,眼神還是那副”我早就知道會這樣“的冷靜。他的姿态依然挺拔,仿佛雨水和風都無法撼動他分毫,“你住哪兒?”他說,低頭看了眼時間。
“Beverly Hills。”顧雲來回答道,他聳聳肩,無奈笑道:“哥今天是真倒黴透頂了。”雨水順着他的發梢滴落,襯衫已經濕透,貼在身上,勾勒出肩膀和手臂的線條。
“真是,有錢人。”許天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那身已經淋濕的襯衫、綁着紗布的手,還有腳邊那隻裝着實驗資料的塑料袋,資料袋上已經沾滿了水珠,顯然再這樣下去,裡面的文件就要報廢了。
他沉默了一秒,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像是在做一個複雜的決定,他語氣淡淡卻果決:“算了,跟我走吧。”
“去哪兒?”顧雲來擡手擋雨,雨水從他的指縫間流過,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我家,宿舍。”許天星頭也不回,邁步往前,語氣不容置疑,他的步伐穩健而堅定,像是已經做好了決定,不容更改。
顧雲來一愣,随即挑了下眉,笑出聲:”這是在邀請我共度雨夜?“他的聲音裡帶着一貫的調侃,但眼神卻變得柔和。
“别廢話。”許天星回頭冷睨他一眼,眼神冷冽,繼續往前走,“給拖車打電話把你車拖走!”
他的背影在雨中顯得格外挺拔,像是一道不容侵犯的界限,許天星就住在UCLA最便宜的Apartment。
“你室友呢?”顧雲來換鞋時掃了一圈四下無人的屋子,目光掃過簡單的家具和空蕩的牆面,幾乎找不到任何生活氣息。
“體育生,去比賽了。”許天星的回答簡短而精準,不含任何多餘信息。
雨聲敲在玻璃上,昏黃的燈光将整個空間罩上一層柔軟的濕意。屋内安靜得隻能聽見雨水拍打窗戶的聲音,和兩人輕微的呼吸聲,形成一種奇妙的氛圍。
顧雲來環顧四周,雨水沿着他衣角滴落成一小灘,唇角微勾:“果然,一塵不染。跟你這個人一樣。“他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意味深長的探究,目光在許天星身上短暫停留。
許天星沒搭話,隻丢過來一條幹毛巾,語氣淡得不含情緒:“去洗澡,别滴得到處都是。”
顧雲來接住,笑得意味不明:“許醫生,這麼關心我?”他的眼神裡帶着一絲試探,像是在測試對方的底線。
“快點,我一會還要洗澡“許天星扭頭去翻衣櫃,聲音冷淡,但他的背影卻透露出一絲微妙的緊繃,像是在掩飾什麼。
浴室裡水聲嘩嘩,熱氣蒸騰,模糊了鏡面,顧雲來閉着眼,讓熱水沖刷着身上的疲憊與殘留的驚魂。他腦子裡一直重複着一個畫面,那一瞬,許天星從街燈死角沖出來,動作利落如風,毫不猶豫地把他護在身後,那個瞬間的決斷,沒有猶豫遲疑,卻又帶着令人心動的意義。
他從沒想過,這個平時惜字如金、對誰都冷淡的男人,會在他最沒防備的時候,成為擋槍的那個人,那個總是把所有人隔絕在三米之外的許天星,卻在危險降臨時,沒有半秒猶豫地邁過那道界限。
“……真是個意外。”他低聲說,眼角微彎,嘴角浮起一點久違的溫意,那是發自内心的柔軟,等他出來,頭發還滴着水,T恤是許天星的。
許天星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濕漉漉的發梢短暫停留,語氣冷淡:“頭發擦幹,别感冒。”
顧雲來失笑:“你說話越來越像個老媽子了。”
許天星沒搭理,進了浴室,幾分鐘後他出來,毛巾搭在肩上,一邊走一邊擦頭發,剛洗完澡的水汽混着薄荷沐浴露的清冽味道,整個人像從夜雨後走出的冷色剪影。
顧雲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沒移開,他的視線描繪着許天星修長的身形,從濕潤的頭發,到微微泛紅的脖頸,再到被家居服遮掩的鎖骨,那種打量不帶任何掩飾,坦蕩而直接。
許天星走到他面前:“擦完了?毛巾給我。”他的聲音平靜,像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請求。
顧雲來把毛巾遞給他,兩人指尖不經意地觸碰上,指腹一熱,那一瞬間的觸碰,短暫卻帶着微妙的電流感,讓兩人都微不可察地一頓。
空氣像是忽然被靜音,卡住了呼吸的縫,顧雲來的眼神一寸寸沉下去,盯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壓低嗓音:“許天星,你剛才沖出來救我的時候,在在想什麼?”他的聲音裡透着一絲執着的探究,像是終于抓住了一個破綻。
許天星怔了一下,眉微蹙,聲音輕淡得像是在否定情緒本身:“在想什麼人這麼蠢,大晚上去Downtown還開那麼好的車,這不是等着被人砸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命太長……”
顧雲來聽着許天星絮絮叨叨卻帶着關心的話,他低頭,唇輕輕貼上許天星唇角,那不是一個完整的吻,隻是短暫地觸碰,像是對一道結冰湖面的試探,輕輕的、溫熱的,不帶侵略,卻足以攪亂心跳。。
許天星僵了一秒,沒有推開,也沒有回應,他能感受到那人的氣息貼着頸側,灼得人心浮動,那一刻,他平日裡的冷靜似乎被短暫地打破。
顧雲來退開一點,看着他,琥珀色的眼中透着難得的認真:“你會揍我嗎?”語調帶着一點勝利者的滿足,又摻着一絲真心實意的柔軟,像個明知自己越界卻仍帶着誠意的小孩。
許天星終于動了,擡手将他輕輕推開一步,聲音恢複一貫的冷靜:“你是不是發燒了?”他的語氣依然波瀾不驚,但耳尖卻悄悄泛起一絲幾不可察的紅暈。
顧雲來聳聳肩,一臉理直氣壯:“我隻是在說實話。你心裡明白。”他的眼神直視着許天星,像是在剝開那層冷靜的外殼,尋找隐藏在深處的真相。
他們之間沉默了一會兒,窗外雨聲繼續,滴答滴答地打在玻璃上,把這個夜晚隔成兩半。雨滴在玻璃上勾勒出蜿蜒的痕迹,像是無言的見證者。
空氣的溫度,悄無聲息地升高,暧昧在不動聲色之間,悄然滲透進每一個呼吸,兩人之間那道無形的界限,似乎在這個雨夜裡變得模糊而不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