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這個問題幾乎是脫口而出,許天星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竟然會對這個人産生好奇。
顧雲來笑着轉頭看他,那笑容裡藏着危險的氣息,又帶着不易察覺的溫柔:“我嘛……”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某種隐秘的告白,“我擅長把人逼到最後一槍。”
許天星看着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半晌不語。顧雲來總是這樣,把真心藏在玩笑裡,讓人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低頭擡槍,食指輕扣扳機,動作迅速而利落,仿佛與生俱來。
“砰!”
第一聲槍響震得耳膜發麻,子彈偏了了,許天星輕輕吐了口氣,肩膀的緊繃感似乎随着那聲槍響而消散了一些,像是把那點莫名的情緒一并留在了槍管後面。
“不錯,”顧雲來點評道,聲音裡帶着贊許,又帶着一絲不滿足,“但還可以更好,就是你這樣緊繃着是不行的。”顧雲來說着,忽然繞到他背後,動作自然得像是行雲流水,不容拒絕。
許天星心頭警鈴大作,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顧雲來從背後半環住,仿佛被擁入一個不設防的懷抱。顧雲來的胸膛緊貼着他的脊背,隔着兩層布料傳來的體溫燙得驚人,讓許天星的呼吸不由得一滞,他們聞得到彼此的氣息,感受得到彼此的心跳。
“别動,許醫生。”顧雲來的聲音近在耳畔,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我教你。”
這聲音混着耳麥裡遠處的槍響,低沉得像某種催眠咒語,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耳廓,讓許天星感到一陣從尾椎竄上後頸的戰栗。他想推開,想逃離,可身體卻像是被施了魔法般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顧雲來的手從後面握住許天星的手,像是在引導一支無形的舞,動作精準而不容抗拒。他調整角度、下壓手腕、穩住臂彎,每一個細微的觸碰都帶着專業的熟練,卻又不失一絲難以言說的溫柔,像是對待什麼珍貴的寶物。
“槍口微擡一點,對......”顧雲來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像是深海中的暗流,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卻又隐藏着不可忽視的力量,“食指放松,呼氣,然後......瞄準。”
許天星全身緊繃,心跳快得驚人,顧雲來這樣的人,危險又迷人,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又本能地想要遠離,他試圖集中注意力在靶心上,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意識到身後那個人的存在,太近了,近得讓人窒息,近得讓人心慌,近得讓所有僞裝都無處可藏,顧雲來的呼吸輕輕擦過許天星的耳廓,那股熱度讓他耳根發燙。
顧雲來的聲音帶着一絲玩味的笑意,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慌亂:“許醫生,你能不能别那麼緊張?”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是貼着耳朵說的,帶着一絲惡作劇般的得意,“我還什麼都沒幹呢。”
“閉嘴。”他咬牙,聲音裡帶着明顯的惱怒,卻又藏着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明明是拒絕的話,說出來卻像是欲拒還迎。
顧雲來輕笑了一聲,那笑聲低沉得像大提琴的弦音,震顫着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奇怪的是,他沒有繼續調笑,反而收斂了表情,更加認真地調整起姿勢來,他的手掌輕輕包住許天星握槍的手,拇指輕輕摩挲過對方的指節,像是在安撫一隻受驚的貓。
“這次,放松,”他的聲音裡少了玩笑,多了幾分專注,“把注意力放在靶心上,深呼吸,然後……”他的手掌輕輕包住許天星的食指,輕柔又堅定地引導他穩穩壓下扳機。
“砰!”靶心被精準擊中,子彈穿透紙靶的聲音在耳麥中格外清晰,震得空氣微微顫動。煙塵在靶紙上揚起,又緩緩落下,留下一個完美的彈孔,正中紅心。
許天星屏住呼吸,他曾經聽說過新手往往需要射擊幾十次才能找到感覺,沒想到自己第二槍就能這麼精準。
“看,”顧雲來的聲音仍貼在他耳後,溫熱而誠懇,“你可以的。”他說這句話時,沒有調笑,沒有撩撥,隻有一種不加修飾的贊賞與信任。
許天星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扭頭看了他一眼,卻發現兩人靠得極近,幾乎一偏頭就能吻上對方,顧雲來的眼睛在昏暗的靶場燈光下依然明亮得驚人,盛滿了星光,又像是藏着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倒映着靶場紅綠信号燈的微光,神秘而動人。
氣氛瞬間凝固,時間像是被拉長到無限,又像是被壓縮到隻有一瞬,周圍的一切,槍聲、指令、其他射手的存在,都變得模糊而遙遠,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和那根微妙的、随時可能繃斷的弦。
“要是哪天你真的怕我玩你,”顧雲來後退兩步,面對着許天星,忽然說,聲音低沉而認真,帶着某種決絕的溫柔,“你就一槍崩了我。”說着,他竟然慢慢地引導着許天星的手,将槍口對準了自己的額頭。
許天星的心跳劇烈地加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喘不上氣來,金屬的涼意透過指尖傳到掌心,而他的腦海中一片混亂,思維變得模糊。他從未見過顧雲來如此輕描淡寫地面對生死,甚至在這瞬間,他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對這份他從未真正理解的感情的恐懼。
許天星隻感到自己被這種沉默壓得喘不過氣來,最後他把手中的槍放下,轉身稍微走開了一些,聲音低沉而幾乎聽不見:“你瘋了。”他幾乎是帶着憤怒的聲音說,話語裡滿是無法容忍的質問。
顧雲來擡眼望向他,嘴角的弧度卻依然帶着那種半開玩笑的輕松:“你别誤會,我不是在找死,”他笑了笑,目光帶着幾分玩笑的溫柔,但話語卻不自覺地帶着些許認真:“當然,我也不是說什麼'後悔'之類的,隻是,有些事,一旦錯過了,真的沒得回頭。”
許天星的呼吸一滞,他的理智告訴他,這樣的人,這樣的話,危險得要命,可感情比理智更快一步轟然崩塌,他應該推開他,他應該拒絕,他應該冷靜,可他沒有,他隻是靜靜看着顧雲來,眼底的光一點點碎裂成細小的漣漪,最後歎了口氣,很輕很輕,幾乎聽不見,像是認命,又像是終于松動了心底一角堅硬的殼。
然後,他走近,擡手扣住了顧雲來的後頸,額頭抵着額頭,閉上了眼,聲音低得像歎息:“别鬧了,顧雲來。”
顧雲來沒有動,任由他這樣靠着自己,像在抱着全世界最珍貴的東西,他輕聲應了句:“好,聽你的,不鬧。”
那種微妙感覺蔓延開來,一直以來,他總覺得自己能控制一切,無論是情感還是生活的節奏,可此時此刻,他突然有些理解,那種自己從未真正感受過的東西,顧雲來說話的語氣、眼裡的溫柔和關心,無一不在告訴着他這個事實。他靜靜站在那裡,感受着那份熱烈與真誠,仿佛這份情感正在悄悄侵入他内心深處,慢慢填補那些曾經孤獨的空白。
射擊場的燈光依舊昏暗,遠處偶爾傳來的槍聲似乎也變得遙遠而模糊,這一刻,所有的防備和僞裝都被擊碎,許天星突然意識到,從今天起,他與顧雲來之間的關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