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陽光像個不請自來的客人,早早溜進窗簾的縫隙,許天星其實早就醒了,他的生物鐘簡直比鬧鐘還準,每天六點半。他翻身下床,套上運動服,跑了五公裡,回來沖了澡,随便啃了片全麥吐司配酸奶,站在二樓的窗前,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門口那輛車吸引。
許天星站在路邊,微微皺了皺眉,目光落在那輛敞篷跑車上,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車身低調的金屬灰色,在晨曦的光線下顯得沉穩又鋒利,線條硬朗冷冽,似乎與周圍的溫暖陽光格格不入,反而多了幾分冷酷。
而坐在車裡的那個人,恰恰與這輛車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顧雲來早已坐定,墨鏡遮住了那雙深邃的眼睛,帥氣又帶着幾分神秘,他一隻手輕松搭在方向盤上,姿勢随意,卻依然散發出強烈的壓迫感,另一隻手捏着手機,大拇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滑動,顯得毫不在乎周圍的時間,那種“等多久都無所謂”的從容氣質,似乎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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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許天星咬住下唇,話沒說完就自嘲地笑了,笑容裡藏着無奈,也藏着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期待。他本想立刻下樓,卻又鬼使神差地走向穿衣鏡,盯着鏡中的自己看了足足十秒。
“見鬼。”他低聲咒罵,一把扯開衣櫃門換衣服,他最後抓了把頭發,深吸一口氣,像是要下定什麼決心,然後快步下樓,他不太喜歡這種感覺,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時代,心動又惶恐,期待又怯懦,顧雲來的出現總能輕易擊潰他精心構築的平靜。
顧雲來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聽見腳步聲,他緩緩睜開眼,目光穿過晨光,一下鎖定在門口的許天星身上。許天星站在初夏的陽光裡,眉目如畫,藍白色的條紋襯衫,勾勒出肩膀的線條,白色的短褲配上帆布鞋。
顧雲來忽然有些後悔今天開了這輛過于張揚的跑車,它顯得粗魯而浮誇,像個闖入靜谧畫卷的不速之客,而對面那個人,像一首寫了一半的夏日小詩,明淨而克制。
許天星走近車門,發現顧雲來眼底的青色,語氣裡不自覺帶上了一絲關切,随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急忙闆起臉,“你今天打算開這玩意兒帶我去哪兒?這是準備去飙車還是怎麼着?”
顧雲來眼裡閃過一絲笑意,他敏銳地捕捉到了許天星話中轉瞬即逝的溫度。“上車。”他輕聲說,聲音裡帶着不容拒絕的堅定,“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你這種神秘兮兮的行程安排,”許天星邊說邊拉開車門,動作裡帶着一絲不情願,卻還是坐了進去,“最好别是什麼高空跳傘或者徒步越野。”座椅比想象中舒适,皮革的觸感冰涼,許天星皺着眉,語氣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仿佛早已習慣了顧雲來的突然襲擊,卻又永遠無法完全适應。
顧雲來沒回答,隻是神秘地笑了笑,踩下油門,車子平穩的開出校園,窗外的風景飛速後退,陽光透過車窗,在他們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許天星閉上眼,感受着風從指縫間穿過的觸感,心底的冰層似乎正一點點融化,又一點點凝結。
等到了地方,許天星站在靶場門口,擡頭望着加州那種刺眼的藍天,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着熱度,腳下的水泥地燙得像煎鍋,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溫度,門口挂着一個褪色的英文靶場标牌,“EAGLE SHOOTING CLUB”幾個字母有些剝落,顯出幾分陳舊的滄桑感,邊上三三兩兩有幾個穿着專業訓練服的人,臉上帶着那種老手特有的從容,推門而入。
“你帶我來……槍械俱樂部?”許天星聲音裡滿是不可思議,像是聽到了今年最荒謬的笑話。他偏頭看向身旁的人,顧雲來正盯着他,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那笑容幹淨得像個惡作劇後等待表揚的小男孩,眼睛卻亮得驚人,像是盛滿了星光,又藏着某種深不見底的執念。
“你不是會武功嗎?”顧雲來眨了下眼,神情裡帶着點輕快的調侃,“格鬥你行,可槍嘛……”他的目光輕輕掃過許天星的手指,聲音裡帶上了一絲蠱惑,“總得試一次吧?畢竟醫生的手,應該很穩。”
許天星沒說話,隻是挑了下眉,那雙總是平靜如水的眼睛裡寫滿了“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的警惕。顧雲來仿佛察覺到了他的猶豫,湊近一步,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他獨有的體溫,一點一點侵入許天星的安全距離。
他聲音壓得極低,帶着點玩味的輕語:“那天你救我的時候,我卸子彈,你看起來……”他故意頓了頓,目光緊鎖着許天星的表情變化,見他一動不動,隻微笑着補完下半句:“挺羨慕的。”
那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許天星記得自己确實多看了那把槍一眼,沒想到竟被這個男人捕捉到了,他隐約意識到,顧雲來這個人,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敏銳得多。
許天星沒說話,隻是淡淡掃了一眼玻璃後的射擊區,裡面不時傳來一聲聲沉悶的槍響,他從沒碰過槍,許天星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雙手隻用來救人,不用來傷害,而槍,這種東西太冷,也太決,。它們的存在隻有一個目的:傷害與毀滅,這與他作為醫生的本能背道而馳,像是一種無聲的背叛。
“放松,許醫生。”顧雲來仿佛洞悉了他内心的掙紮,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那隻手掌的溫度透過單薄的襯衫傳來,許天星回頭,顧雲來那雙總是帶着玩世不恭的眼睛此刻卻異常認真:“有我在,不會出事。”
進入射擊區後,整個世界仿佛都被隔離在外,隻剩下耳麥中偶爾傳來的槍響和教練平靜的指令聲,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硝煙的味道,帶着金屬的冰冷和火藥的灼熱,讓人莫名緊張。射擊位上的燈光明亮而集中,照得每個人面部輪廓都格外分明。
顧雲來從教練手中接過一把9mm手槍,動作熟練得讓許天星微微皺眉,顧雲來檢查了彈匣,确認保險,然後将槍柄朝外,輕輕放在許天星掌心。
金屬的冰涼觸感像一記電流竄上許天星的神經,讓他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手,卻又克制住了這個本能反應,強迫自己接了過來。
“标準握法。”顧雲來站在他身側,聲音低沉而專注,他的手覆上許天星的手指,帶着令人安心的溫度,與槍身的冰冷形成鮮明對比,“大拇指并攏,食指放松,别死扣。”他調整着許天星的握姿,“太緊會影響精度。就像手術刀一樣,要穩,但不能僵。”
他的呼吸若有若無地拂過許天星的臉頰,帶着薄荷漱口水的清香,混合着他特有的氣息,讓許天星一時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對抗槍的陌生感,還是在對抗近在咫尺的那個人。
許天星的手臂有些僵硬,神經繃緊得像拉滿的弓弦,手指卻因為那道莫名安心的溫度而微微放松,耳邊的心跳聲越來越響,像鼓點一樣,催促着他,他不确定這躁動究竟來自于手中的危險,還是來自于那個越界的距離。
“準備好了嗎?”顧雲來的聲音在耳麥裡格外清晰,拉回了許天星有些渙散的注意力。
許天星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十米處的靶紙上。
“對了,”顧雲來随口道,聲音裡帶着漫不經心的笃定,“我覺得你應該打得比我準。”
“為什麼這麼覺得?”許天星忍不住問,語氣中帶着一絲防備,又帶着一絲好奇。
顧雲來的目光在射擊場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幽深,唇邊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你是醫生,手肯定更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