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剛微亮,窗外的雨已經停了,隻剩下路邊的積水在晨風中泛起粼粼微光。卧室裡還很安靜,空氣中殘留着昨晚雨後的涼意,窗簾縫隙透進一束溫柔的光,斜斜地打在床邊的木地闆上,洇出一圈淡淡的暖色。
許天星醒得早,他睜開眼時,發現自己還窩在顧雲來的懷裡,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過分,鼻尖貼着鼻尖,甚至能感覺到彼此安穩的呼吸,溫熱而輕柔地拂過臉頰。他原本想悄悄往後挪一點,給兩人都留出一點喘息的空間,但剛一動,顧雲來的眉頭就皺了一下,睡夢中的手臂下意識收緊了些,是那種怕失去什麼珍貴的東西下意識的保護反應,不願松開。
許天星僵在原地,心跳漏了一拍,他平時習慣了獨自一人的清冷,此刻卻被這毫無防備的親密觸動得不知所措。
他就那麼安靜地看着眼前這個人,近距離看,顧雲來的睡顔比平時少了些張揚和鋒利,顯得沉靜而柔和,甚至有點……乖,那張總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臉,此刻卻像卸下了所有僞裝,露出最真實的一面,嘴角微微下垂,眉頭舒展。
許天星盯着他的眉眼看了好一會兒,目光在他的臉上一寸寸遊移,像是要把這一刻刻進記憶深處。他的手指微微顫動,幾乎要忍不住去觸碰那張熟睡的臉,卻又在半空中停住,最終落回被子上,沒有說話,也沒有别的動作,隻有心跳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明顯。
顧雲來醒得比他晚一點,微微睜開眼,就撞上了許天星專注的目光,四目相對,一瞬間的慌亂,繼而歸于平靜。
他眨了下眼,沒有往常那種嘴角上揚的調侃笑容,也沒說那些慣常的玩笑話,隻是靜靜地看着他,眼神裡像藏了千言萬語,那雙總是閃爍着機敏光芒的眼睛此刻卻沉靜如水,深不見底。
許天星也沒閃躲,反而迎上那目光,坦然地接受着目光中的試探和溫度,他的眼神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他們就這麼對視了幾秒,時間像是被拉得很長,又仿佛隻是一瞬即逝,然後幾乎是默契地同時移開了目光,像是兩個人都還沒準備好面對這份感情的重量,沒有人提起昨晚的事。
沒有人問那個吻算什麼,但氣氛已經變了,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微妙的張力,既是靠近,又是試探。
顧雲來伸了個懶腰,被子滑下去,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線,他語氣平靜得像什麼都沒發生:“幾點了?”聲音因為剛睡醒而帶着一絲低啞。
許天星掀開被子,坐起來淡淡道:“六點半。”他背對着顧雲來,挺直的脊背透過T恤顯得格外單薄,肩胛骨的輪廓分明,像是一對未能張開的翅膀。
“卧槽,這麼早啊。”顧雲來揉了揉額角,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靠在床頭,眼睛卻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語氣也不再吊兒郎當,而是帶了一絲真實的疲憊和溫柔:“你是不是每天都起這麼早?”這句話裡藏着未曾說出口的關心,和想要了解更多的渴望。
“工作習慣。”許天星拉開衣櫃拿衣服,動作利落而精準,聲音平靜如常,但連他自己都知道,這份平靜裡,藏着的那點心跳微變,根本掩不住。
顧雲來沒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沒吻他,也沒抱他,甚至沒有起身去碰觸他,但就是這樣的克制,反而比任何言語都更能說明一切,從這一刻開始,他們之間已經不再隻是最初的那個關系了,是一句“我還沒準備好”,卻以另一種方式說了“我也在往你這邊走”。
“我去洗漱。”許天星輕聲說,腳步聲在木地闆上敲出輕微的節奏。
顧雲來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輕輕呼出一口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嘴唇,仿佛還能感受到昨夜那個吻的溫度。
他洗完澡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客廳空蕩蕩的,窗簾被拉開了一半,陽光柔和地灑在木地闆上,勾勒出一片溫暖的光暈,晨風從半開的窗戶溜進來,帶着加州早上特有的那種清新,輕輕掀動茶幾上的紙張。
桌上放着一碗還冒着熱氣的雞蛋面,細長的面條在清澈的湯裡舒展着,幾片蔥花零星地漂浮在表面,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許天星坐在沙發前,正翻着筆記本,修長的手指在紙頁間靈活地穿梭,他穿着灰色的T恤,布料柔軟地垂在肩頭,顯得人更加清瘦。頭發半幹,平添了幾分生活氣息,打破了他一貫的一絲不苟,神色冷靜得像昨晚什麼都沒發生,眼睛專注地盯着筆記,睫毛在晨光中微微顫動。
“吃吧。”他頭也不擡,聲音平靜,卻微妙地帶着一絲察覺到顧雲來存在的緊繃感。
顧雲來慢悠悠走過去,赤腳踩在木地闆上,發出輕微的腳步聲。他看了一眼面,語氣吊兒郎當卻藏着試探:“許醫生,今天早餐待遇不錯啊。”
“你胃還沒好。”許天星淡淡道,目光依然固執地停留在筆記上,似乎那些醫學術語比眼前的人更值得關注,“吃點熱的吧。”簡短的話語裡,卻藏着不易察覺的關心。
“你也真是……”顧雲來坐下,木椅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他一邊喝湯一邊看他,目光像是要穿透那層刻意設下的冷靜屏障,“我就親你一下,你現在都開始管我一日三餐了?”語氣輕佻,卻像是在試圖打破兩人之間那層若有若無的隔閡。
許天星終于擡眼看了他一眼,黑瞳清澈而深沉,神色淡到極緻,卻又像是在極力掩飾什麼:“隻是早餐,吃完了去忙你的吧。”
“我剛查了,”顧雲來慢悠悠開口,語氣裡全是看破不說破的笑意,“你這屬于典型的高投入—情緒回報失衡。”
許天星沒吭聲,但翻書的動作還是頓了一拍,像被人暗中擊中了某個神經點。
“繼續發展下去,”顧雲來看着他,勺子在指間轉了一圈,聲音低而溫柔,“你可能會愛上我。”
許天星終于合上書,手指扣住封面,冷淡開口:“你是不是腦子還沒退燒?”
顧雲來不惱,反倒笑了,眼神亮得像夜裡那盞剛開的小台燈,溫柔又黏人,“我隻是好奇,”他慢慢地說,眼神一寸寸往他臉上遊過去,“你打算什麼時候意識到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