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被堵了回去,卻不敢說陸居瀾什麼,隻是面色有些難看。
慕懷清微眯雙眼,輕笑道:“吃着吃着,這菜就突然醋了起來,味道實在有些難聞。”
周圍理解過後,一陣低笑。
質問之人沒想到慕懷清竟能把托關系說得如此光明正大,旁人看不慣那就是在酸,氣得他無言以對,拂袖便走。
慕懷清對此并未放在心上。這世上本就有許多不公之事,她既然做了,便不會在意旁人的非議。
不久李行簡過來了,他注意到這邊似乎鬧了起來,對衆人道:“山長自有他的道理,諸位還是散了吧,好好吃個飯,莫要再糾纏此事。”
學子們都不敢得罪這位李齋長,很快就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慕懷清起身向李行簡行了一禮:“多謝行簡師兄解圍。”
“舉手之勞而已。書院規矩向來嚴苛,這次破例确實惹得很多師兄弟不滿,往後如何服衆,還得看慕師弟能不能拿出真正的實力來。”
“懷清謹記在心。”
待李行簡走後,霍澄方才壓着的興趣就上來了:“你為什麼能一人一間啊,雲程祖父是青葙先生都沒這個待遇!”
慕懷清把應付直長的那套說辭重複了一遍:“……再說了,我又不住齋舍裡,我住的是雜物間,那邊有個老翁搬走了,才剛好空給我。”
霍澄摸着下巴:“我怎麼就沒想到可以編個理由呢……”
慕懷清無法反駁,因為她就是編的。
霍澄又問:“這迷症真醫不好?”
慕懷清一本正經地點頭。
用過午膳後陸居瀾先行回了齋舍,霍澄卻非得跟來看看她的住處才罷休。看過之後他果真連連搖頭,沒再提起換房間的事了。
一人一間的事很快就傳開了,不少人見慕懷清住的是雜物間,又有霍澄四下說道自己的第一手消息,慢慢地也歇下了心思。
下午的講授是慕懷清進書院後的第一堂課。以她的年紀,就被分在了德容齋,一個學齋二十人左右。
上午是章先生在此講授,下午來的依舊是他。
慕懷清抱着書走進學齋,不少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轉了過來。
她視若無睹,挑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她落座時,周圍一片吸氣聲。
她翻開書卷心無旁骛看了起來。這些幾乎都能背誦,如今就當是溫習,再聽另一位先生的講解,興許會有不同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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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居瀾剛進學齋,就看見自己向來坐着的位置上已經有人了,先生還沒來,那人卻看書看得極認真。初春的陽光并不熱烈,淡淡晖色自窗牖投進來,停在案前,模糊了那人的輪廓。
霍澄轉頭去看陸居瀾的臉色:“哎,那不是慕兄嘛。”
陸居瀾看上去好似并不在意,在慕懷清後面的位置落了座。
往常四個人都是坐在一處的,這回趙知行卻賭氣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周近野心底歎了口氣,跟在趙知行後頭。
“這氣還沒消啊。”霍澄看着他們走遠,撓了撓頭,喃喃道。他心眼大,也不管了,直往陸居瀾那去。
章先生嚴厲是真的,來了之後,還沒開講呢,就先訓了一通。說是今天下午由他們自己講解經書,誰要講得不好,罰抄上午的講簿十遍。
底下的學子滿心怨言,卻不敢在臉上表露。
章先生剛開始挑了幾段出來,底下講的都還不錯,可到後頭越問越難,講得稍有不合心意便要罵,還罵得完美與經書結合,讓你想不記住都不難。
“何為‘月本無光,受日而有光’?月似水,日照之,則水面有光倒映。世人皆無光,尋世理,受道義,方成有光之人。
“何為世理道義?世理道義就是日光,就是我們為人的尊嚴、為人的修養!拿你來舉例,如果不明白世理道義,你頂多算塊茅坑裡的破石頭!”
那學生滿頭大汗領了罰。
章先生矮矮胖胖一個人,小眼睛,圓鼻頭,可往台上一站,登時便威風堂堂起來,聲若洪鐘,中氣十足,管不了自己的脾氣。
他還有個愛好,好撚須,一邊罵一邊撚,罵到興頭就激動起來。為什麼那灰白胡子這樣稀疏?都是給撚斷的。
慕懷清上了課,才知道談聲新說的嚴厲都是輕了,但學問極好也是真的。她一面聽一面寫,字迹寫得潦草,全賴先生說得又快又含糊。台下的堂錄撞上章先生的課,寫講簿寫得怕是毛筆都要廢掉一支。
章先生捧着書,又問:“天下之物皆有性,如何解?”
學子們正等着先生點人,卻聽見先生又問了一句。
“最右邊第三個座位上的學生,怎麼看着這樣眼生?”
章存有記得滿堂學生的相貌姓名,卻聽不見外界的半點風聲,眼下多出來個人,他還不知道是誰。
此話一出,衆學子都停了筆,數着座位看過去,可不就是那慕懷清。
而慕懷清看書看得正認真,沒聽出來是在叫自己。直到後邊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回頭看,是陸居瀾。
“先生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