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劉媪一起準備的年夜飯。用過飯後,她回到書房,拿出準備好的幾張梅花箋紙,磨墨提筆,準備寫拜年貼。
拜年貼是盛京流行的一種拜年方式,箋紙兩寸寬三寸長,上面寫對方的名字和賀詞。他見爹寫過很多,也收過很多。
她寫了四張,分别陸居瀾他們四個。趙知行和她是“一家人”,沒有拜年的道理,她卻仍舊寫了一份賀詞。
不知不覺竟然快一年了。來到趙家是她人生中的意外,得摯友三四,更是她不曾奢望的幸事。
或許有一天她會離開,但這段時日,不論将來何時回憶起,都足以伴着陳酒幾杯,慰藉一路坎坷。
劉媪端着消食果進來,問她:“小郎君守歲嗎?”
慕懷清笑道:“我熬不住夜,就不守了。”
以前爹帶她守歲,她沒有一回守得住一整夜。
“那小郎君早點歇息。”
“嗯,劉媪也回去睡吧。”
劉媪應了一聲,将托盤放在桌上後離開了。
慕懷清寫好擱筆,墨迹未幹,散着淡淡的墨香。
最上面的一張寫着: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魚,緻吾友雲程。
側耳聽去,街市喧鬧,爆竹聲此起彼伏。新的一年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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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居瀾一個人坐在院中看雪,喧鬧的爆竹聲也驅不散此處的冷清。
幾日前範為岷登門的事令他心煩意亂。他早已去信京城向父親表示拒絕。
他痛恨帶着目的性的聯姻,這種聯姻葬送了他的母親。
他不願落在那人的掌控裡,哪怕能拖個一時片刻都好。
落雪無聲,萬物凋零,他想着捉摸不定的未來,想着早已離他而去的母親和祖父,心中有些感傷。
愛他的,他愛的,都留不住。
雪一直下,兜滿了枝葉,一聲驚響在旁邊炸開。和爆竹聲很像,更清脆一些。
陸居瀾望向聲音來處,原是院落一角的青竹,雪壓竹低,竹斷了。
他起身走過去,覆蓋白雪的青竹向他彎腰,枝葉低在他胸前。
他伸手握着枝葉,像是握着一隻冰冷的手,抖了抖枝葉,雪簌簌落下,撲了他滿面。
他松手,退後,青竹立刻彈了上去,驕傲地挺直了脊背,一瞬間竟有沖上雲霄的氣勢。
陸居瀾笑了一下。
他靜靜駐足望了片刻,轉身回房,在房間裡一陣翻找,找出幾張箋紙。
盛京流行寫拜年貼,他從沒寫過,一是無人可寫,二是覺得牙酸。今晚不知為何,突然想寫。
他動作很快寫好了前三張,寫到最後一張時停頓了。
沉思片刻,他鄭重地在箋紙上寫道:願君如青竹,傲雪長青,節節淩雲。緻吾友無晦。
寫下這些話時,他恍惚感覺到,将來的路未必孤獨。
他不會停留在過去,他會走到更遠的地方,他會遇見更多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