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豐邈正在前廳等候,見他來了,起身道:“今天正好休沐,随為父出門一趟吧。”
陸居瀾站在原地沒動,警惕道:“出門做什麼?”
陸豐邈耐着性子說:“你現在功名有了,官名也有了,為父唯一擔心的,就是你的親事。之前不是和範家說好了嗎?今天正好随為父去範家走走。”
陸居瀾當即冷了臉:“那是你說好的,不是我答應的,我早就說過我無意範家娘子,現在也不會娶親。”
陸豐邈見他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當即大動肝火,喝道:“你不娶親?你這個歲數不娶親想做什麼!之前說等考取功名,我容忍你了。現在,你還有什麼借口?說你有心上人了嗎!”
陸居瀾心一跳,動了動喉結:“無論你說什麼,我隻有那一句話。”
陸豐邈逼近兩步,威脅道:“你就不怕我告你一個忤逆之罪,讓你這輩子都做不成官!”
陸居瀾眼睫顫了一下。若是之前的他,也許就應下了,一心為官,不知心動為何物,所以是誰都無所謂。為官的志向勝過一切,可現在……有什麼東西在他心中傾斜了,令他彷徨,令他心痛,令他無法低頭。
“那父親你呢,不怕逼婚的名聲嗎?”
陸豐邈氣得胸膛一陣起伏:“反了你了,我還怕你威脅不成!”
陸居瀾道:“聘禮還沒下,親事隻是你的口頭約定。為了你的面子好,大可将責任推到我身上,請個道士來說我命犯兇煞天生克妻,再帶我登門謝罪,還能落得個推己及人的好名聲。”
陸豐邈一雙眼球鼓出來,大喝一聲道:“來人!”
管家帶着幾名仆人湧進來,陸豐邈擡起一隻手,顫抖的手指指向陸居瀾:“把、把這個逆子押去祠堂!”
仆人們面面相觑。陸豐邈提高音量斥道:“還不快動手!”
陸居瀾的目光冷冷掃過幾名仆人:“我自己會走。”說罷率先踏了出去。
這件事驚動了梅氏,等她帶着陸熙年匆匆趕到祠堂時,隻見陸居瀾跪在牌位前。
陸豐邈臉漲得通紅,吩咐管家道:“拿家法來!”
梅氏吓了一跳,急急沖進去道:“老爺,你這是做什麼?”
陸熙年也抱住陸豐邈的胳膊喊道:“爹爹,你不要打大哥!”
陸居瀾的眼神因為這兩個維護他的人軟了一下。
陸豐邈掙脫陸熙年的手,抄起管家遞來的棍子,喊道:“你們别管這麼多!”
那手作勢要打,梅氏擋在前面攔住了,道:“老爺,雲程他可是您的親生兒子,分别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是犯了天大的錯,也不至于如此啊。”
又回頭勸陸居瀾道:“雲程,你犯了什麼事,就跟你爹低頭認個錯說兩句好話吧。”
陸居瀾跪得筆直,執拗道:“我沒有錯。”
“好,好,好!你有這個膽!”陸豐邈一把推開梅氏,一棍打在陸居瀾背上,打得他悶哼一聲,身形搖了一下。
梅氏還要來攔,被陸豐邈喝退:“你再敢攔,我連你也一起打了!”
梅氏吓得哆嗦了一下,眼睜睜看着第二棍落下,然後是第三棍、第四棍……
陸熙年被吓哭了,直到聽見哭聲,梅氏才回過神來,連忙将陸熙年扣在懷裡,捂住他的耳朵。
打到一半,陸豐邈喘口氣休息了一下,問道:“這親,你成還是不成?”
陸居瀾緊閉發白的嘴唇,無言。
陸豐邈提起棍子又開始打。不知打了多久,他終于是打累了,扔下棍子冷哼一聲:“你就跪在這裡,對着列祖列宗好好反省吧。”
待人走後,陸居瀾終于支撐不住,搖晃一下倒在地上。背上的淺色衣裳,隐隐有血色浸透。
梅氏大驚失色,連忙将人扶起來,吩咐她帶來的一位婢女道:“快、快去請郎中!”
那婢女應聲出去。剛轉身,梅氏又喊住了她:“找個嘴巴牢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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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澄看了眼日頭,自言自語道:“都這個點了老陸怎麼還沒出來,不是說好今天去書坊帶書給無晦嗎?”
他懷着疑惑的心情走到陸家門口,對守門的仆人道:“你家大郎君呢?我來找他。”
霍澄來過幾回,陸家的下人都認得他。其中一個仆人為難道:“小國舅爺,我家大郎君今天身子不适,不便見客,怕将病氣過給您。”
霍澄有個姐姐在宮中為妃,民間大多客氣地稱呼他為“小國舅爺”。
“放屁!他說好今天和我出門的,怎麼會突然身體不舒服?要是真不舒服,我就更應該去看他了!”霍澄說着,作勢要闖進門。
仆人連忙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死死抱着他的腿,哭訴道:“小國舅爺啊,你就别為難我們這些下人了,都是我家老爺的吩咐。再說這好歹是朝中官員的府邸,您也不能說闖就闖啊。這要是叫老爺知道,非扒了我們幾個的皮不可!”
霍澄啧了一聲,轉了下眼珠子,道:“行了行了起來吧,又不是要你們的命。既然現在不方便見客,我下次再來就是了。”
仆人如蒙大赦,連連道謝,放心地目送霍澄離開了。
可霍澄要是輕易就能被打發的性子,也不至于傳了多年惡名。離開陸家大門,他順着街道一直繞到陸家後院。左右瞟了幾眼,确定四下無人,他将目光投向高高的圍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