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懷清欣賞道:“你猜得不錯。”
宋星懷擔心地在她身邊低聲道:“縣尊,你就這樣當着何家人的面承認了?萬一何家開始對付你怎麼辦?”
何文遠聽見了宋星懷的話,諷刺道:“怪不得宋主簿做到現在還是個主簿。”
宋星懷老臉一紅:“你——”
慕懷清對何文遠道:“不得無禮。”
何文遠作揖賠禮。
慕懷清道:“閑話少說。你來找本官,可是為了狀告何家?”
何文遠勾唇笑了一下:“新任知縣,果然與衆不同。草民可以替知縣搜羅何家罪證。”
慕懷清道:“你可知,狀告身生父親,不管罪狀是什麼,你都會同獲不孝之罪,受笞刑,斷仕途。”
何文遠臉上的笑變作冷笑:“那就是草民的條件了。草民要何家下地獄,但還不想搭上草民的下半輩子。知縣若是答應,草民必當搜出何家更多的罪證,知縣若是不應,隻當草民今日沒來過。”
慕懷清笑道:“好,這事我便應了你。何家暗藏的部分罪證是我派人搜出來,與你無關。”
何文遠暗自松了口氣,等了這麼久,終于讓他等來這個機會了。
他行了一禮,發自内心的恭敬:“草民何文遠,拜謝知縣。告退。”
他轉身踏出二堂,正逢一女子走進去。兩人擦肩而過,女子神色如霜雪冷漠,未曾看他一眼。他也隻疑惑了一下,知縣辦公之地為何允許女子自由進出。
宋星懷看見蘇鳴夏來,高興道:“蘇娘子怎麼來了?”
蘇鳴夏沒回答他,看向慕懷清道:“兄長,我剛從劉嫂家回來。路上,遇見了一些事……”
慕懷清看出她的猶豫,對宋星懷道:“宋主簿,你先去忙吧。”
宋星懷“哦”了一聲,隻好離開,順便帶上了門。
慕懷清對蘇鳴夏道:“有什麼話,坐着說吧。”對于蘇鳴夏,她總是很耐心。
蘇鳴夏點頭,在她旁邊的一張椅子坐下。兩人挨得近,誰都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對。
“我在回來的路上,看見一個老漢當街拉扯一名女子,幸好周圍有百姓看不過去,一起出手打跑了他。聽旁人說,那老漢叫張福順,兒子在何家當管事,平時作威作福慣了。我知道郎君在調查何家的事,所以想問問郎君,到時候能不能連張福順父子一起辦了?”
慕懷清笑道:“你同我說話,不必如此小心翼翼。還請蘇娘子放心,何家,以及何家的伥鬼,一個都跑不了。”
蘇鳴夏點頭:“那就多謝郎君了。”
男女有别,蘇鳴夏在外人面前喚她兄長,私底下卻仍喚她郎君。慕懷清沒讓她改口,私底下也就繼續以往的稱呼了。
“你這段時間在劉嫂家,感覺如何?”慕懷清問道。
劉嫂便是慕懷清前段時間拜訪過的劉大柱的那位表嫂。劉嫂日子過得艱難,回來後慕懷清私底下拿了些銅錢,拖托劉大柱帶給她。
蘇鳴夏看見,問過情況後自願随同劉大柱前去。再後來,蘇鳴夏就常去探望劉嫂了。兩個人應該很相處得來,因為蘇鳴夏總是清晨去,傍晚才回。
蘇鳴夏回答說:“自從郎君答應翻案後,她整個人都開朗了許多,嘴裡總是念叨郎君的好。她聽說到處都因為一篇檄文在罵何家,高興得不得了,也跟着一起罵。她的日子,應該是有了盼頭吧。”
慕懷清笑道:“那就好。人最怕的就是沒了心氣,心氣沒了,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蘇鳴夏道:“慕郎君,我現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慕懷清道:“什麼?”
蘇鳴夏道:“你寫的那篇檄文,就像一顆星火,落在幹涸已久的枯原上,一下子就燒起來了。今日出手打跑張福順的百姓說,如果放在以前,他們畏懼何家,肯定是不敢的。可是現在,他們說好多人都站出來一起罵何家,他們有了勇氣,一下子就敢了,因為覺得他們并不是孤獨地在反抗。慕郎君,我好像有一點明白你的選擇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帶着劉嫂開一家店。”
慕懷清溫和地笑:“這是你的選擇,我很高興你能找到自己的去處。不過現在還不是好時候,等何家倒了,動亂平息,我再帶你去看鋪子。”
蘇鳴夏道:“我也是這樣想的,畢竟我現在連要做什麼都還沒想好。”
慕懷清點頭道:“你有什麼話,随時可以告訴我。這段時間出門,還是帶上劉大柱吧,安全一些。”
蘇鳴夏應道:“好。”
聲勢已起,不日,刑獄司核查的結果也下來了。對比州路存檔的砧基簿,證實何家侵占官田共四百八十二畝。前任歸仁縣知縣勾結何家篡改砧基簿,也由刑獄司立刻追責。
慕懷清拿到證據,馬不停蹄地從鄰縣申請抽調兵丁,以侵占官田的罪名起訴何家。何家被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洩不通。
何先平驚懼地看着衙役闖進來,怒道:“你們可知這是誰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