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退什麼?”
甯瑤看他退得利索,在床上半掀被衾着幹瞪眼。
她原本就隻着了一件單薄的寝衣靠在暖和的被裡,又因喝了酒有些發熱,一陣冷風吹來,竟然莫名地瑟縮了一下。
徐知遠面着她退下,看眼前人打了個寒顫,想也不想地又大步上前把人被子蓋上了。
溫厚的檀香随着被衾翻裹着洩出幾息,主人溫熱的十指不經意劃過郡主柔軟的寝衣,猛地想收回手。
為時已晚。
甯瑤稍稍借力,狡黠一笑,一陣天翻地覆。
徐知遠躺在自己的被窩裡,和面前略帶酡色的人大眼看小眼。他目光不敢向下,卻極清楚地聽見了一聲吞咽口水的聲息。
除了能說會道的瑤華郡主,這個屋子裡沒人能打破這片寂靜。
“……”
徐知遠别開眼,忽見小娘子問:“這會兒怕了?”
她哼笑一聲:“早在我親你的時候,你怎麼不怕。”
甯瑤趁其不備,順理成章地貼進了書生遠比被衾溫暖的懷抱。書生僵得像個木樁子,更在她下一句話出來後,整個人猛然一震,不敢動分毫。
隻聽那道聲音涼涼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就是瑤華?”
當日。
“是大周人先來找我的!”
蘇從霄死死盯着地面,終于還是把自己藏了很久的保命符洩了底。
地上的幹草垛上難得地被浸濕,他知道是因為大人來了,獄卒們便提前用水刷了一遍路面。
從前,他也是有這樣待遇的。
蘇從霄喉頭幹澀,自打來了之後他便沒怎麼用過水,郡主鐵了心要為小情人報仇,誰也攔不住。雖然他誤打誤撞抓了書生,可在他說出這句話的這一刻起,所有都會改變了!
他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丢下這一句就試圖擡起頭窺視天顔,然而餘光都未瞥見郡主的衣角,已被跟前的黃門走上來不由分說地把頭往下一摁。
她似乎隻是覺得這回答好笑,又或是覺得他如今好笑。蘇從霄就想不明白,範三那個蠢貨為什麼會去調戲她呢?!
“知道了,然後呢?”
大理寺的牢裡比蘇家私修的地牢好得多,起碼,甯瑤沒看見小鼠。
她看着昔日借家族、靠父兄、用錢财堆出來的世家公子露出廢物草包的那點皮囊,深覺他和那位範三實在是一丘之貉。
好歹範三畏畏縮縮不打就招,這自诩聰明人,反而更顯愚鈍。
“暮惠怎麼和我說,是你得了蘇婕妤的傳信,才急急忙忙的飛書一通?”
“是你拘走了暮惠??!”
一霎那電光石火,蘇從霄終于明白大哥為何激流勇退,自己又是怎麼蹚進了一灘渾水。
西市的百姓,燃起的房屋。時至今日,他仍未對所食俸祿、所見衆生,感到半分歉疚,唯有被抄沒财富、失去名利的驚懼。
但這些也已經夠了。
甯瑤閉了閉眼,思緒轉回如今。她躺平着,看檐上房梁:“你知道我身份非同凡響,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們?”
如果把她的名頭擡出來,蘇從霄半信半疑,可是範三卻一定能被吓破了膽。
哪怕隻是遲疑了短短須臾,他不必遭這麼多日的苦痛,更不必被灌下啞藥,失去書生進京趕考最名貴的聲音。
和手指。
她的手順着向下,摸到他纏着繃帶的指尖:
“你明知我身份高貴,為什麼不保全自己一二?”
窄小的床榻上,兩個人幾乎交頸而卧。桂花香暈在檀香裡,小娘子淡淡道:
“說話啊,徐知謹。”
暮惠剛抓住的前後腳,仇樾師伯便忙不疊地來了。朝事她不好逾矩,江湖事也懶得再理,唯有向師伯問詢那神醫下落時,師伯憋了半晌,突然道:“徐知遠?他不是叫知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