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是從未出現過的狠厲:“你以為你逃得掉嗎?”
他怎麼可以這樣跟她說話?
沈丘心裡忽然浮現出一點怒氣,想要再湊近看看,但是體内的黑色遊魚忽然又躁動起來。沈丘難受得很,來不及細想,意識便向下墜去,跌入一汪藍色深海。
深海瑩光熠熠,人處其間,不知不覺就安定下來。
她像是泡在海裡,傷痛和疲累都像是被無形的雙手一一拂過。
這種感覺并不陌生,上一世雲厭洲經常這樣做。
這樣想着,沈丘便又夢到了那個青年雲厭洲,隻是這次好像就是單純的回憶,沒有什麼奇怪的發展。
那好像也是沈丘獲得本命劍從雲洞中凱旋之後,當時她靠着遊戲系統,找到了一把魔劍。
那劍通身散發着不詳的氣息,名字特别中二,據說是第一任魔王的骨頭打造成的,所以跟正派不是很對付。用多了不僅會神智恍惚,嚴重的時候還會掉血。
但是她當時就是很寶貝,原因無它——這把劍的數值實在是給得太高了。
因此,她願意忽視其它的小毛病。再者說,所有的一切在她看來不過是加幾個debuff,她多嗑幾口藥或者找什麼靈寶對沖一下就能完美解決這個問題。
但是雲厭洲似乎很是不贊同,每次看她拿出此劍,那張冰山面孔上的兩條眉毛就會微微擰起:“此劍兇性太過,或許會導緻你處事過于激進,還是少用為妙,可再進雲洞尋寶。”
倆人當時關系還算可以,她知道雲厭洲是為自己好,不想說重話,但是也不想真聽他的重新找,便曲線救國,把解決問題的方法抛給他:“我知道師兄擔心我,但是這把劍的威力實在是很強,我舍不得換下。”
“師兄若是覺得不安全,不如送我可以護法的靈寶?”
雲厭洲沉思,搖頭:“此劍來源特殊,非尋常靈寶可治,但你若實在喜歡,我便多留意去找一找。”
這話就像是“回去等通知”、“改天請你吃飯”一樣,是進可攻退可守的。
沈丘沒有太在意,隻當是他随口的搪塞。結果第二天,雲厭洲就送來了一枚藍玉挂飾。
那東西極其好看,沈丘颠來倒去,特别喜歡,當場就挂在劍柄處當劍穗,還給雲厭洲虎虎生風地表演了一段舞劍。
沈丘看着畫面中傻樂的自己:……
好丢人啊。
更丢人的還在後面,雲厭洲介紹:“這是藍玉,但是品質不純,隻可作用一時。當過一段時間得了品質好的,再做一條新的送你。”
不行,太丢人了。沈丘一想到她當時把次品當寶貝,就渾身難受,下意識逃避這段記憶,重新放空思緒。
這一下,便是無夢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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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瀾峰,李非正在生氣。
金線斷裂,金鈴掉落在地,很快化作一地碎沫,消失不見。
沒了魔氣源頭,依附在裴懷生身上的魔氣潰不成軍,絲絲逃竄,被李非的陣法吸收。
于是裴懷生也漸漸好了起來,即使仍然虛弱,但沒了魔氣腐蝕,很快就能完全康複。
李非還是有點不放心,基本每天都會來驚瀾峰待一段時間再走。但是裴懷生确實沒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地方,于是他窮極無聊,就恢複了老本行——告狀。
“師姐,你真應該管管你家老二,你看見他當時那個眼神了嗎?對師長毫無敬畏之心,枉我之前還誇他明法守禮!”
沈丘不知在雲洞中做些什麼,魔氣一會兒沖天一會兒停滞,一會兒流竄一會兒又凝固,搞得裴懷生氣息奄奄,幾度昏厥,用來壓制邪性的金線幾乎要刻進骨血。
好在最後一切都風平浪靜,用以感應的弟子玉牌也重新瑩亮起來。
幾乎是重新煥發光芒的下一刻,雲厭洲便出現在驚瀾峰大殿外,請示裴懷生身體是否已經無恙,自己是否可以去雲洞尋找小師妹。
此時雲洞大開,沈丘疲弱的身軀出現在三人視野,幾乎是立即,雲厭洲便接住沈丘,開始替她安撫醫治。
李非和裴懷生看見沈丘的那一刻便雙雙變了臉色,考慮到雲厭洲身份,欲将兩人分開。
裴懷生聽着李非的話,不禁回憶起當時雲厭洲的那個眼神。
正如李非所說,厭洲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當她的弟子,與肆意的尹英不同,他克己守禮,幾乎是行走的天衍宗宗規。縱使她因着某些顧慮對他多有束縛,他也從未有過怨言,一直尊師重道,勤勤懇懇。
但當時,他把自己新收的小弟子緊緊摟在懷中,見他們有所動作,居然釋放了一個充滿敵意的眼神。
驚恐、疏離、怨毒……好像隻要他們再靠近一步,就會發起攻擊。
但是,他們似乎交集并不深厚,何至于此呢?
裴懷生忽然感覺自己有些失職,先前因為身體抱恙對兩位徒弟的心理問題缺少關注。既然問題已經結束,她也要盡快打起精神,要對得起他們口中的一聲聲“師父”。
她看着怒氣沖沖的李非,有些好笑:“你總是愛在這些小事上鑽牛角尖。”
明明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天衍宗副掌門,在她面前還是跟個小孩子一樣情緒外顯,裴懷生知道他是在為自己抱不平,但有些時候也未免有些過于有失偏駁。
果然,聽她如此說,李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明知道他是什麼人,這是不好的征兆,必須有所防範!”
裴懷生左耳進右耳出,覺得他有色眼鏡過重,沒好意思告訴他自己已經準許了厭洲照看沈丘的請求,岔開話題:“撫仙湖的狀況如何?你既一直糾結厭洲的不敬,該是沒有什麼大事?”
李非碎碎念:“沒有,好得很。魔氣全都消失了,仙樹也開得正好,蓬萊的靈脈修複,一切都恢複了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