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件事，也藏在瑞雪心底。早在青梧院出現七步青時，瑞雪便見到祁佑桢了。不過那時候她沒多想。今日再見，她才恍惚，那日青梧院，祁佑桢似乎也在懷甯身側出現。祁佑桢，和懷甯什麼關系？
難不成他也看上了懷甯？
不不不，懷甯對他的态度一點也不好，肯定對他不感興趣，甚至反感。那是必然，河間王的封地又偏又窮，哪比得上祁迦引？
“不過沒用的東西，”懷甯掃了眼，想到祁祐祯還來氣，“瑞雪，我入宮後最新認識的人便是你，你該知道，這件事最好不要跟陛下說。”
平日懷甯算是和氣的，隻不過偶然有些事，她不願意解釋。此刻一眼卻具有警告的意味，瑞雪心髒咚的一響，忙不疊賭咒發誓：“奴婢還盼着姑娘帶我飛黃騰達，姑娘不讓我做的，奴婢肯定不做。”
懷甯哭笑不得。又來了……什麼飛黃騰達。眼下她哪比得上鄭皇後、韋貴人？瑞雪去攀附她們，也比跟着自己這個祁迦引眼底或許忘了，的确面目模糊的舊人強。
即便祁迦引這兩日多在偏殿走動，應當也是為了香膏的事情，甚至是為了鄭皇後，想看看懷甯是否還要借機做文章。總而言之，懷甯不相信他就是為了關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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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佑桢“敵動我不動，敵不動我動”十字箴言，還真是預言的準。自秋狸出事後，鄭皇後當真按兵不動，甚至表現得十分乖順起來，不管德嘉太後如何故意刁難，她都一副好姿态。
她甚至按照德嘉太後意思，認認真真織了一匹布，還把後宮為數不多，連祁迦引面都沒見過的幾個才人、美人并着小病初愈的韋貴人都叫到鳳徽宮，讓她們也學習織布，發揚先皇後勤儉的美德。韋貴人不情不願，推三阻四了好幾次，拒絕不了才姗姗來遲，卻又在學習的時候憊懶，鄭皇後當即在德嘉太後面前斥責了她，還請太後罰了韋貴人一個月月例。
德嘉太後看不慣鄭皇後這個裝貨，但是證據确鑿，也隻能秉公處理。
九華殿裡，韋貴人想起這件事，哪能忍得住不大發雷霆？
“瘋子、癫婆！自己被老妖婆磋磨就算了，幹嘛非要針對我？是父王進貢的絲綢不夠她穿，還是父王充實國庫的米不夠她吃？成天節儉節儉節儉，聽得我耳朵起繭！”
韋貴人嬌生慣養壞了，從來沒有受過苛責。可是來到宮裡，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連花自己家的錢，也總有人提醒她别太張揚。這次更加厲害，鄭皇後竟然借着德嘉太後的勢，蹬鼻子上臉。
她的斥罵，在腿間世子的動作後，忽然又變成一絲嬌吟。她急忙踹了下埋首在她腿間的吳王世子，臉紅耳熱道：“哥哥，幹什麼？外頭的宮門還開着。我，我身子也還沒好利索。”
自上次小産到現在，她的确養了很久，依然沒有全好。是以世子在嗅到血腥氣味的時候，眉頭微微一皺。
“宮門開着不打緊，隻是妹妹，多日不見，你如何清減那麼多？既然做不好貴人，何不随哥哥回封地，哥哥什麼給不了你？”小時候他們便在一處狎膩，于韋貴人入宮一事，世子是不忿的。天底下，不可能再有比他更了解自己義妹。
他滿以為，韋貴人也會寫信求他，不承想入了宮，見到祁迦引，她便将他抛到腦後。若非他此次随吳王入玉京，還不知韋貴人早就移情别戀。
韋貴人想到祁迦引，嬌嬌笑起來：“陛下是九五至尊，哪是哥哥你能比的？你未來得到的，不過父王給你的封地。但是陛下擁有的，卻是九州天下。好了，吃這飛醋做什麼，我得寵了，對你，對父王不都好？快些給我再請個得力的大夫，我得好好調養身子，給陛下誕下一兒半女，徹底籠絡他的心才是。”
世子眼神赤紅，臉上筋肉都可怖抖動起來。可是他還沒開口，韋貴人又嬌滴滴地，埋首他胸口：“哥哥，難道離了家鄉，你就不疼嬌嬌了？”
軟綿綿的嗓音，混着馨香拂來，仿佛有某種魔力，拂去世子臉上的怒意。他适才卷起她一縷青絲，低頭嗅吻。
“哥哥何時不疼你。”
兩人的談話聲在九華殿内逐漸變小，那時候，懷甯提着藥膳已經準備到了。不過她莫名有種古怪的感覺，不禁停下腳步。
往前走了兩步，才發現隔着一個荷花池，清涼殿二層小樓上，祁迦引居然在看着她。仿佛也沒有，因為她的視線一掠過去，他又看向别處。
懷甯想，應當是錯覺。他怎麼可能在看她？祁迦引近來隻關切韋貴人，是以搬到了距離九華殿比較近的清涼殿歇息。
近來西南有小股勢力動亂，加之南方澇災，祁迦引也沒再去九華殿了。不過他在清涼殿，依然收到了祁佑桢和懷甯先後新制的茶壺和香膏。
以至于懷甯的身影一出現，他立刻捕捉到。論理，茶壺也是懷甯的傑作，不過茶湯泡出來的味道，和香膏又有細微的區别。
一開始尚且分辨不出，喝了兩盅後，他輕易分辨出來了，茶湯的香藥味道淡雅而尾韻綿長，香膏則更為馥郁醇厚。一個是他日常所飲，分量輕，自然更值得回味。一個則用于休息時安神，下藥更重，也更有效果。
一輕一重，一淡一濃，此一役上，懷甯竟然真的頗費了心思。他把玩着茶壺，想起懷甯低眉順目的應承模樣，祁迦引唇不禁挑起。
如果之前他還懷疑懷甯和祁佑桢是否認識，在拿到禮物的時候，還不清楚嗎？懷甯高熱夢中，含糊不清喚的是“張況”。而偏殿中，恰好有一位負責給懷甯燒水煎藥的宮婢“霜瑤”。張況，霜瑤，分明是一個人吧。樁樁件件，和祁佑桢沒有一點關系。
祁迦引拇指摩梭茶柄，如有實質的視線便又鎖定懷甯，——即便有如此多佐證，他似乎也很久，聽到懷甯親口承認愛他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