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主子是一個殺手,他說殺手從不救人,卻救了我。
——青玉手劄
“小四,你可看清了,此乃生死令,三月後若未完令,本閣主要的就是你的項上人頭。”
那人身着一襲漆黑長袍,袍身無紋無飾,寬大垂墜,與他周身的陰森寒意融為一體。
“蕭閣主放心,期限一至,此令定成。”蕭京雪唇角微勾,漫不經心地抱拳應道。
隻聞一陣破空風聲,一枚碧色鑲金的玉牌到了眼前,他側身雙指接過。
“此次生死令與以往不同,青玉随你一同下山,這三月不用回君子閣,令成再歸。”
青玉?
蕭京雪蹙眉:“閣主,青玉他......”
他還未說完,一道劍氣揮來止住了話口。
“行了,下去吧。”
蕭京雪看着手中玉牌,遂轉身朝外走去。
剛出閣樓,青玉疾步上前“四公子,這次又接了什麼?您上次的傷還沒好,怎麼能……”
還未說完,蕭京雪便一豎掌打住。
“本公子的傷已經好了。”
青玉還欲再勸,身前之人已一瞬到了十幾級階梯之下,揮着手中玉牌,眨了眨朝着他笑。
“我明日便啟程,勞煩小玉子幫我準備些荔枝幹。”
“說了多少次不準這麼叫我!”青玉瞪着那身影揚聲。
青玉是去年被蕭京雪所救,彼時他尚在江南一姓蘇的人家做工。
那日是個大雪天,府内管家突然來夥房問話,說夫人的一枚貼身玉佩不見了,應是前夜在附近散步時丢的。
青玉正琢磨着這兩日是否見過玉佩。
突然想起,昨日他曾見夥房夥計李全攥着一形似玉佩的物件鬼鬼祟祟從側門往東市去了。
日落回來時素來幹癟的錢袋已鼓鼓囊囊。
當時他沒太在意,隻掃一眼便去夥房燒水。
青玉正欲開口,李全突然大喊是他偷了這玉佩,青玉當即辯解昨日親眼看見了李全所行之事。
還未說完,管家突然一掌呼來,扇在青玉側耳,大喝“狗奴才還敢狡辯。”
他瞬間眼冒金星,倒在了地上,艱難擡頭睜眼看去。
管家一臉兇惡威嚴,似是刑堂上最公正的青天老爺。
原先一起做工的夥計也都瞥着眼朝他望來,捂嘴竊竊私語。
至于李全,嘴臉間盡是小人得意。
“品行不端之人,杖責三十,扔出府。”管家蹙眉掃一眼說罷帶着衆人轉身走了。
是了,在旁人眼中事實如何不重要,一個下人性命更不重要,隻消找一替罪羊出口主子丢失玉佩的惡氣罷了。
青玉渾身是血地被丢棄在一破廟裡。
那時他睜着眼躺在廟裡佛像前,聽着老鼠啃噬的簌簌聲。
窗口墜下的冬日斜陽同旁人一般,将他棄如敝履,約離兩指照在地面,明亮卻冰冷。
覆着薄灰的佛像坐于褪色蓮台上,眉間一點朱砂,顯得慈悲為懷。雙眼低垂恍若将衆生苦痛盡數收入眼底。
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在青玉快失去意識時,卻忽然聽見些許微弱的聲響。
廟門竟被打開一道小縫,仿佛開了道閘口,陽光如潮水般争先恐後地湧進來照在他身上,有了些許暖意。
随後一道黑色身影迅速閃入,揮指一彈門就被關上了,利落轉身便看見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青玉擡眼看去,那人身着玄衣,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形。指間薄刃刀微泛寒光,透出幾分凜然殺氣。
他一頭烏發高束,以一根素色發帶紮在腦後,發尾輕揚,額前幾縷碎發,顯得潇灑不羁。
這人雖身形卓越,但面容尋常,五官平淡,若行于人海,定是半分不起眼。
然而,那雙眼卻如夜空寒星,流轉間竟點亮了整張平庸的面容,令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那人靜步至青玉旁,掃了眼青玉灰敗瘦削的臉頰以及衣後的血迹,沉聲低語:
“看你如今的狀态,怕活不過三日,若想就此了結,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青玉擡手緊緊抓着這人的衣袖。
一陣寒風掠過,似刀割肌骨,痛入心肺,卻不及心中千般屈辱萬般不甘。
許久未進食進水的喉嚨如撕裂般,但青玉仍一遍遍喃喃道:
“救我...救我...”
目光漸漸渙散,但那不甘的執念,卻久久不散。
合眼前青玉好似看見那佛像雙眸注視着他,似無聲言:
衆生皆苦,慈悲無盡,終有普度解脫之日。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秒,耳畔隻餘那玄衣男子一句低語:
“我乃殺手,從不救人。”
*
再醒來已過七日,青玉睜開眼後艱難起身。
轉眼見屋内一張雕刻精緻的檀木桌,牆上挂着幾幅山水畫,角落一盞燈光搖曳的銅燈。
窗邊的小塌上躺着身形修長的黑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