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閣生死令,令不成永不休。于她而言,最合适不過。
隻此一生,于終結之時得償所願一次,足矣。
蘇靈與凝眸注視眼前這張折疊的白宣,内心情緒翻湧起伏。
蕭京雪不動聲色觀察蘇靈與面目神色,眸中冷厲微現。
據他這幾日在江南多處查探及今日入蘇府,心中已有些許猜測。這蘇家二小姐乃妾室所出,同蘇家大公子和大小姐皆無甚交集。
觀其院中景緻及所處位置,這二小姐在府中并不受寵,待遇可謂凄涼。
院中六位高手看似護衛,應實則監守,令人匪夷所思。今日他冒險前來,還尚且無法知曉其中緣由。
現下他假稱大公子送信實在牽強,若是蘇靈與察覺蹊跷欲追根究底。不得已時他隻能暴露僞裝,劫持此人以保及時脫身出府。
蕭京雪垂首見蘇靈與不語,眸色漸沉,不料片刻後她點頭隻道:“多謝。”
蕭京雪聞言微愣,驚詫擡眼恰與蘇靈與四目相對。
她的眼中除了平靜,什麼都沒有。
蕭京雪看着這雙眼,沉默片刻,拱手一禮轉身走了。
他走在石徑上,一片紫色極淡,幾乎全白的紫藤花瓣緩緩下墜。
鬼使神差地,蕭京雪回想起了方才那雙平靜的眼睛。
天地萬物皆不在蘇靈與眼中,包括站在面前的他。
花瓣墜至腰間,他低頭張開手将其握入手心。
假山後。
蕭京雪利落将衣衫重新換回,盯着還在手心的花瓣,他覺得自己剛剛應是腦抽了。但又不想扔下,糾結片刻還是将其夾入胸前衣襟内。
蕭京雪略微調整臉上易容,容貌已恢複入府的模樣,他彎腰伸指,迅疾點上蘇平穴位,重新站立一旁。
蘇平懵懂睜眼,腦海一片空白,扭頭一看就見方才管家吩咐他引路出府的人正一臉關切地看着他。
蕭京雪蹲下将他扶起,面露關切:“小兄弟,你沒事吧。方才你突然倒下,額間冒汗,應是近日勞累又受了暑熱所緻。”
蘇平聽此一言,回想倒下之前,好像有什麼東西擊了他後頸......他擡手按了下脖頸,頓時疼得嘶了一聲。
蘇平小聲開口問道:“我的後頸是...?”
蕭京雪滿臉懊惱尴尬,忙歉聲道:“我見兄弟倒下,憶起金先生曾說按壓後頸可緩解暑熱,就.....”
頓了一瞬将頭垂得更低:“我學醫時日不長學藝不精,手下沒了輕重。暑熱症狀緩解後你就醒了,望小兄弟莫怪。”
蘇平看着面前十分真誠滿含歉意的臉,心道許是自己近來于烈日下練劍方才中了暑熱倒地,後頸那一擊,應屬救人的無心之舉。
他被蕭京雪扶着起身,咧嘴一笑撓頭:“原是如此,今日多謝先生。現下耽擱先生出府許久,請随我來。”然後挎起蕭京雪遞給他的包袱,快步帶路。
蘇平将蕭京雪送出府後,挎着包袱擡腳就往大公子院子趕。
他腳步猛地一頓,忽然想起老管家吩咐他,将人送出府後為讓金先生安心,還需前往書房禀報。
蘇平崩潰朝書房飛奔,糟了,耽誤了這麼久,金先生許是已經出府了。
一炷香前。
花雙立于屋内,與手持雨煞劍的蘇啟生對視,對屋内威壓視而不見。
他知曉如今蘇家和溫家有求于他,不能将他如何,大不了把他綁去洛陽。
兩人沉默對峙,形勢凝滞。
這時溫明雪從書房旁的内室走出,站在蘇啟生身側,輕拍了下他的手背,對花雙道:
“金先生興許也知曉溫家長子的性命于溫家的重要性,家兄多次來信望我請金先生前往洛陽救治。”
她觀察花雙神色,接着緩緩道:“金先生大可放心,此番前行确為救治溫家大公子,絕無其他隐情,若因診金之事有所顧慮,先生直言便是。”
聞言,花雙擡手伸出兩指,溫明雪猶疑:“兩萬金?”
“不,是再加兩萬金。”花雙思索片刻,想到自家小四的生死令,決定先做回好心人,事後再找蕭京雪算這筆賬。
又補充道:“并且此行我需人照拂,我家徒弟與我同去。”
溫明雪一愣,從沒見過如此厚顔無恥,蹬鼻子上臉的人。
不過這人好歹也是松口同意前往洛陽。念及此人醫術非凡及兄長的交代,溫明雪趁身旁的蘇啟生還未發作忙點頭應下,以免他改了主意。
花雙心滿意足悠悠走後,蘇啟生将雨煞劍放置架上,怒極拍桌:“救個人花三萬金!可以買十幾條人命了,你答應他作甚?”
溫明雪轉身倒了杯茶遞予蘇啟生,亦是無奈搖頭:“兄長信中讓我無論如何都要請金先生前去。”
蘇啟生飲口茶,略微平複心緒後,疑惑問道:“這溫澤究竟是中了什麼傷,為何此次如此棘手?”
溫明雪搖頭:“不知,信中隻言傷勢甚重,如今已是性命垂危。務必請金先生随你一同前往洛陽。”
蘇啟生歎了口氣:“罷了,溫澤那孩子天賦異禀,确實是個修習幻術的奇才,也難怪溫家如今這般心急。”
他餘光注意到溫明雪眼中擔憂,伸手将溫明雪拉進懷中,撫慰道:“夫人放心,此番我親赴溫家,定助金先生将溫澤救回。”
溫明雪斂起眸中心緒,頭靠在懷裡擡首看他,溫婉一笑。
兩人依偎片刻,正欲出屋聽見門外管家敲門道:“家主,送金先生胞弟出府的弟子前來禀報。”
蘇啟生松開手,開門後看向來人蹙眉問:“為何這麼久?”
蘇平迎着蘇啟生視線,頭皮一緊,拱手答道:“回家主,弟子引路途中因暑熱昏厥,幸而金先生徒弟相助方才清醒繼續帶路,是故耽擱了些時刻。”
蘇啟生聞言,想到今日來府這兩人就覺一陣頭疼,揮手歎道:“罷了,下去吧。”
蘇平看了眼老管家,見他點頭眨眼,應是無旁的要事便行禮退下了。
出了主院後蘇平挎着包袱又連忙趕往大公子院中。
他心中默默吐槽,今日就是因受了師兄之托,不明不白地送人出府,遭了暑熱,他的後頸如今還隐隐作痛,現下又跑這書房一趟。
來回折騰,真是倒黴,往後他若是再給師兄們跑腿,他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