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光放下車簾,扭頭對蘇靈與道:“二小姐,果真如你所言蘇家來這東市是為接人,方才大公子從那金來館領了三個人上車。”
她歪頭想了片刻接着道:“但是近日奴婢并未聽聞府中有人受傷。”
蘇靈與沉思,家宴那日蘇沐年雖被父親劍氣所傷,但今晨兩人相見,觀其狀态猜測他應是已無大礙。
她忽然又憶起那日,溫明雪曾說溫家大公子溫澤受傷,父親替其探望方才決定将出行之日提前至今。
彼時蘇靈與并未多想,但現下蘇家專程前往金來館接人,可見此人身份定不一般,這般形勢隻能是金來館館主,金先生。
蘇靈與擡眸,猜測道:“這金來館之人所救治的并非是蘇府中人,應是溫澤。”
螢光大驚:“溫澤?可是溫家大公子?”
蘇靈與略一點頭,心道蘇家和溫家為救溫澤竟請了這金先生出手,由此可見這溫澤受傷定不是表面這般簡單。
罷了,蘇溫兩家如何與她無關。
蘇靈與止住思緒,擡手将窗簾往一側挂起,陽光傾瀉而入,灑落于手中書卷上。
她伸指摩挲着書上金光,指尖暖意流轉。
日光被雲遮擋,天際飛鳥穿梭其中始終徜徉于日光之下。
而流轉的光線,終被厚厚的車壁遮擋,透過車窗照于紙上的金光不再,指尖餘溫如流水,轉瞬即逝。
蘇靈與垂首正欲放下車窗簾,前方緩緩飄來一股極淡的荔枝清香。
若是沒記錯,于她前面相鄰的馬車上坐的應是這些日子監視她的其中三位蘇家弟子,另外三位則是在後面一輛馬車。
那這荔枝清香是...?
辘辘車聲漸入遠郊,行至林間,草木清香随風而來。
蕭京雪趴在窗邊,手指剝開荔枝将其放入口中。
雖然此時車内的熏香已幾不可聞,但他回想方才上車時濃郁沉悶的香味直鑽鼻間,他不禁又是一陣反胃。
口中的荔枝清甜終是壓下了不适,蕭京雪雙臂交疊搭在窗框,歪着頭靠在臂上,看着窗外發呆。
林間陽光透過樹隙灑落于地,光影斑駁。
行至溪邊時,蘇啟生擡手示意,一衆馬車緩緩停步。
蘇沐年下馬後掙紮片刻,還是走至花雙馬車前斟酌開口:“金先生,家父命在此地歇息片刻後再啟程,而後約莫過兩個時辰便能到西渡口。”
花雙淡淡應聲,三人在車内便沒了動靜,應是并無下車的打算。
蘇沐年見狀也不再多言,正欲轉身,卻聽花雙在車内忽然開口道:
“大公子,往後我等三人所處之地皆不用熏香,濃郁之氣恐會誤我行醫斷症。”
蘇沐年愣了一瞬,方才點頭應是,心中疑惑莫非神醫都會有這些特殊的講究?
“二小姐,可要下車走走?”馬車停下後,螢光掀簾見旁人皆下車活動,扭頭對蘇靈與開口問道。
蘇靈與點頭放下手中書卷,螢光見狀掀簾跳下了車,伸手扶着蘇靈與下車。
螢光揉了揉酸痛腰間,她還從未在馬車中坐這般久,現下站在地上有了實感,隻覺渾身神清氣爽。
她側首看向身旁的二小姐,背脊挺直風姿不減,面上不顯一絲疲憊,站在風塵仆仆的衆人間,更顯傲然出塵。
蘇靈與邁步往前走去,螢光忙跟在身後,她吸了下鼻子,總覺這林間空氣裡有股荔枝味。
幾步後不知何處飄來愈發濃郁的荔枝清香,連蘇靈與都為之止步,她側首往一旁看去。
馬車上的車窗大開,黑衣少年右臂随意架于窗邊,一顆鮮紅荔枝握于修長指間。
似是聽見了腳步聲,他懶散掀眼恰與蘇靈與四目相對。
蘇靈與見他面生,應是之前從未見過,但直覺這人格外熟悉。
兩人沉默對視,不動聲色地觀察對方,一時誰都沒有開口。
“四公子。”
“二小姐。”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打破了原本的沉寂。
青玉從車内伸着脖子往外一瞧見是蘇靈與又閉上了嘴,重新坐了回去。
螢光跟在身後琢磨,二小姐怎麼站這兒不動了,還跟馬車上的那個男子對視這般久。
不知為何,她心覺眼下氣氛略有些微妙,于是開口喚了一聲,沒成想還有另一個人同時出聲。
好像叫了一聲四公子。
螢光疑惑小聲重複:“四公子?”
那黑衣少年偏眸掃了她一眼,眼神冷如寒霜。螢光心驚自己方才那麼小聲竟然被聽見了,不經意後退了一步。
蘇靈與見螢光被吓了一跳,往前一步擋在其身前颔首道:“閣下可是金來館的金先生?久仰大名。”
蕭京雪雙眸凝着眼前平淡如水的面容片刻,收回了目光。
右手微擡将原本握于指間的荔枝往上一抛又接住,反反複複。
鮮紅的荔枝一上一下地在黑衣少年的手中不斷離開又短暫停留。
風替白衣女子帶去了一絲淺淡的甜香。
他的視線随着荔枝上下移動,漫不經心開口:
“金來館,花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