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瞳孔微縮,見那人面容仍隐于黑暗之中,身軀緩緩現于眼前,修長指間的刀刃靈巧旋轉,走來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他心髒之上。
他心如擂鼓身子軟了半截,失神抖着身子後退,褲間已是一片濡濕。
蕭京雪眉間微蹙,聞見了那氣味後頓住了腳步,屏住呼吸開口問道:“你可記得青玉?”
“青玉?什麼青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李全靠在牆上腿軟地跪倒在地,不住搖頭喃喃道。
聞言蕭京雪面無表情地盯着地上之人片刻,低聲笑了。
笑聲如同催命符,李全腦中混亂一片,這人究竟是誰?為何會在船上?為何要來殺他?
什麼青玉紅玉,與他有什麼關系?!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不!他不想死!
李全右手仍緊緊握着兜裡的草藥,雙眼血紅。這船上皆是武藝高強的蘇家弟子,他若是大聲求救定會有人來救他的。
他張大嘴正欲呼救,隻見那人本在指間旋轉的薄刃忽地脫手而出,眼前一道寒光閃過。
李全嘴大張,卻半點聲音都無法發出。
血從喉間刀口不斷湧出,沿着脖頸流入衣襟有幾片暖意,李全卻渾身漸冷緩緩倒下了身。
他凸着血紅的雙眼盯着眼前之人似是在問,為何?
蕭京雪将薄刃刀收回指間唇角微勾,瞧着從衣兜散落于地的草藥,懶散伸手一指道:
“因你隻知偷拿玉佩和這草藥,卻不拿生姜。”
地上之人的呼吸漸弱,最終歸于寂靜。李全至死也不明白,玉佩草藥和生姜這三者有何關聯。
空氣中彌漫着血腥氣,與排洩物的惡臭交雜,并不好聞。
但蕭京雪每次執令後,皆能聞到這氣味,空氣像無形的網将他層層包裹,沉悶窒息,令人作嘔。
他立于這血色黑暗中,無聲無息似具紙人,一身寒意與這死寂之夜融為一體。
片刻後,蕭京雪終是動了下身子微一閉眼,掐訣将窗戶敞開了些,江風湧入沖刷了些許腥氣。
他掃了眼地上的草藥,轉身往竈台走去。
螢光在外間桌上支着頭打瞌睡,忽覺身後一陣淺風掠過,她渾身一抖欲起身關窗,眼皮此刻似有千斤重。
她緩緩垂頭倒在了手臂上。
*
青玉撐着頭閉着眼,嘴角微張,一縷口中涎液緩緩流出。
啪。
蕭京雪一道響指打在青玉眼前。
青玉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之人身着裡衣,黑發披散,發尾水汽未消,應是沐浴過了。
青玉見蕭京雪面露嫌棄地觑着他,忙擡手擦了擦嘴角的不明液體。
“你還守在這兒作甚?回屋歇息吧。”蕭京雪在桌邊坐下。
轉眼瞧見桌上除了青玉帶來的食盒還有一盤白色糕點,便以為這是他前幾日去糕點鋪子裡買的,應是青玉等他時順便拿來的。
伸指拿了一塊欲送入嘴中時手微頓,他方才沐浴時已漱了口,但晚膳未吃眼下腹中饑餓,除卻糕點外也沒胃口吃旁的。
糾結一瞬,還是張嘴咬了口,心道等會再去洗漱一遍便是。
蕭京雪幾口咽下後,品味片刻覺得這口味有些清淡,好似不是他買的,但手卻又摸了一塊塞進嘴裡。
青玉注意到蕭京雪面上神色,開口解釋道:“四公子,這糕點是蘇家二小姐托人送來的。”
蕭京雪一噎,忙倒了杯茶順了下去,古怪問道:“她給我送糕點作甚?”
“說是您下午時前去看診所告知的方法甚是有效,送些江南特色的糕點以表謝意。”
青玉說着,邊伸手順了塊糕點塞進嘴裡,入口即化,清淡香甜。心道這糕點好似在給四公子理的那張紙上就有。
蕭京雪聞言沉默,餘光見青玉又要拿一塊,不動聲色地伸手将碟子移走了。
青玉摸了個空,轉眼瞧見蕭京雪臉色不變,手卻不挪半分,撇了撇嘴腹诽道,四公子還護食,小氣!
“既如此,四公子早些休息。”他收回手道。
蕭京雪嗯了聲,也起身了。
青玉受寵若驚,擺手道:“四公子不用送我。”
“誰送你了?我去洗漱。”蕭京雪嘲諷輕笑一聲,越過他身側走了。
一時寂靜,耳邊笑聲似是尤在,青玉尴尬站在原地淩亂平靜了半晌。
天際漸白。
螢光猛地驚醒,隻覺腦袋昏昏沉沉,閉着眼左右活動了下酸痛的脖頸。
她做丫鬟以來守夜是常事,因而睡眠極淺,稍有風吹草動便會驚醒,心中疑惑着昨夜她怎麼睡得這般沉,竟絲毫未醒。
螢光起身擡手揉着肩膀,餘光往旁一掃,頓時驚得睜大雙眸。
窗邊的小幾上,擺着一碗削淨的生姜,還有一袋荔枝。
荔枝飽滿如珠,清晨水霧凝于其上,鮮紅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