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幾日。
天授宗發出的回信于三日後抵達人間的皇宮。
大衛的小皇帝看了信,一拍桌案從龍椅上站起,喜道:“皇叔終于答應助朕捉鬼了!快快,吩咐下去,朕要好好款待天授宗派來的修士們!”
萬事俱備,他又喚來内侍:“記得将朕後宮那些讨趣兒用的小妖們鎖起來,萬不能叫皇叔瞧見,他一向不喜這些異族。”
那内侍心領神會,匆匆出去了。
待到天授宗一行人抵達皇都,皇帝又趕了個大早,沐浴焚香,梳洗打扮。
适逢臨近年關的臘月,天降小雪。
聽到宮侍禀報,說甯親王已帶着衆修士入了宮門,他立刻風風火火地前去迎接。
噔噔噔快步沿石階而下,就見他那皇叔正抱臂悠閑着走下禦賜的金辂車,腰身筆挺,衣袖獵獵而動,一派仙風道骨之姿。
皇帝欣喜開口:“皇——”
叔字還未喊出,就見衛缙轉身撩開辂車的門簾,不多時,裡面又鑽出一位紅衣美人。
小皇帝急忙刹住腳步,嘴巴微張。
皇叔什麼時候能夠忍受與人同乘了?
他驚在了原地:“叔,這,是?”
那美人看上去極為年輕,定睛細看,才分辨出是個少年。
隻見他背着一把金色的雲紋長弓,渾身上下都戴着華貴的寶飾,尤其是那雙朱櫻琉璃耳墜,好不耀眼。
皇帝按捺不住好奇心,歪着頭看向衛缙身後,再張開口,聲音也不由放輕了:“不知這位仙師如何稱呼,朕覺得你十分面生,不記得從前見過你呀。”
少年恭敬道:“在下雪晝,是銜山君的屬下。”
雪晝……這名字有些熟悉,皇帝一時覺得似乎在哪裡聽過。
但此時也由不得他細想,目光瞟到一旁面無表情的衛缙,連忙狗腿地湊上去:“甯親王這一路可勞累辛苦?朕已命人吩咐下去,為仙師們安排好地方休整,再過幾日還有一場盛大的接風宴,為衆位仙師接風洗塵。”
衛缙俊眉一挑,并不拿正眼瞧他:“多謝陛下美意,不過,陛下千辛萬苦喚臣來此,想必不是為了吃幾口飯吧?”
語畢,他拍拍手,也不顧皇帝的反應,揚聲吩咐道:“雪晝,你帶人下去搜查一番,看看這皇宮到底藏了何方厲鬼,攪得陛下不得安甯!”
天授宗弟子對皇帝行完禮,紛紛訓練有素地四散開來,向着皇宮深處走去。
這般肆意張狂,惹得内侍們面面相觑,一時不知該不該攔下,他們瞥見皇帝袖中的手指緩緩收緊,吓得大氣不敢出。
畢竟先帝駕崩時曾留下遺诏,甯親王在朝時位同攝政王,可協新帝處理大小政事,他們就算想阻攔,怕也沒那麼容易。
皇帝想起自己私藏的那些貌美小妖,讪笑:“皇叔,這宮裡鬧鬼的事兒自然是要查的,但怎能如此草率就……就……”
衛缙垂眼瞥他,眸中閃過一絲輕蔑,他背過手,十分潇灑自然地拾級而上,向太極殿内走去。
俨然将皇宮當自己家一般。
皇帝咬牙切齒,望着他的背影,這才注意到衛缙那雙黑色的手套,卻不見他慣愛拿在手中的折扇,微微驚訝。
皇叔這手是怎麼了。
……
禁宮深深,紅牆黑檐,偶有路過的宮女内侍,不時向這邊張望。
雪晝舉着一方石雕羅盤,仔細搜尋。
不怪小皇帝隔三差五的往一重天遞信,這皇宮中果真有鬼,不過氣息卻并不濃郁,想來不難對付。
尋到一處蕭索的宮殿,羅盤指針瘋狂轉動,直指殿内一處房屋。
雪晝擡頭看了眼宮殿門口的牌匾,猶豫幾瞬,還是走了進去。
腳下磚瓦都鑲嵌得嚴絲合縫,瞧上去規矩闆正,幹幹淨淨。
可這裡的每一處罅隙都好似生着一雙眼睛,暗暗地盯着入侵者,視線貪婪。
雪晝不由對這陰森森的地方生出抵觸。
那道莫名其妙的窺視就藏匿在陰暗的角落裡,黏稠,怪異,令人倍感不适,且具有濃濃的侵略性。
每當他感覺到背地裡有誰陰恻恻地望着他,目光如舌頭一般一寸寸舔舐過自己的皮膚,便渾身發毛,不适感便油然而生。
就在這時,身後忽地傳來一道歎息。
雪晝當即轉過身,利落地抽出弓來,順着聲音方向看去。
什麼都沒有。
雪晝蹙眉,擡高聲調:“誰在這裡裝神弄鬼?”
又一道輕飄飄的笑聲傳了過來,這次距離雪晝極近,幾乎就貼在他耳側!
那不可名狀之物似有體溫,少年隻感覺有什麼東西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他的耳垂,悶笑聲越發快意起來。
“是誰?!”
雪晝當即感覺那隻耳朵不能要了,他反應極快襲去,那東西卻化作一團黑煙,一溜煙竄出殿外,逃跑動作那叫一個快。
拉開金弓,隻聽“啪”的一聲,一道極其明亮的流光箭破空射出,速度快得仿佛要将空氣撕裂成兩半。
追到宮門口時,恰好與同樣拿着羅盤趕來的幾名弟子狹路相逢。
為首的青年名喚祈徵,乃宗門三師兄。
他見到雪晝,立刻招呼道:“雪晝也是為那團霧蒙蒙的鬼而追來的?”
雪晝點點頭:“我們一左一右,夾道追擊。”
“好!”
皇城之上,可見無數道飛影向城外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