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宗弟子們順着那東西逃跑的蹤迹一路追到城郊一座破敗的道觀。
祈徵再不猶豫,率先推開門闖了進去。
帶人四處搜索一圈,卻尋不到這怨氣的盡頭。
隻見這道觀四處貼滿黃色鬼符,其上寫着歪七扭八的字。
他嫌惡地說:“不用猜,寫的肯定又是那些垃圾話!”
定睛一看,還真是。
隻見那符上寫着:“皇帝小崽子,就憑你個毛沒長齊的也配掌管大衛?明年是你登基第四年,我們鬼族會傾巢出動,不死族一脈将會接管人間與一重天,達成永治!到時候看我們殺不殺你就完事兒了!”
這字條污言穢語,且因字數實在過多,正背面都寫得滿滿當當,看得人鬼俱是眼暈。
祁徵叫道:“這些下作小鬼真是狂妄,近年來總是用這種妖言蠱惑人心,光是咱們燒毀的這些都有多少了,便是宗門的藏書閣都不見得有這許多紙頁!”
另一弟子道:“三師兄,此事可還要回去禀報宗主?”
祁徵:“自是要的,但在這之前,先讓我看看是何方厲鬼藏身此觀。”
他抽出紫霜劍,帶着幾個師弟師妹仔仔細細裡裡外外查遍整座廟觀,均無所獲。
眼下,唯有貢案與那座高聳神像還沒被動過。
這神像極有可能是一重天的前輩,祁徵作為後輩,是不太敢對那塑身不敬的。
他又将羅盤對準神像,隻見盤上指針瘋狂抖動,怎麼看怎麼都在暗示這裡有問題。
須臾間,他猶豫開口:“這裡是什麼觀,你們可看出供奉的是哪位君子?”
衆人上下打量神像:“看着像位年輕的前輩,這民間塑身時樣貌全憑想象,着實難猜。”
祁徵又問:“年輕?會不會是大師兄啊?”
當即有人反駁:“怎麼可能,咱們天授乃是天下第一宗,大師兄更是青年翹楚,他的廟觀斷不可能蕭索至此。”
聽上去極有道理,祁徵不再遲疑,他命中人退下,劍光一閃,對着那神像便劈了過去。
塗金塑身十分堅固,然那劍更為堅韌,霎時就将其砍作兩半,濃重的黑霧鋪天蓋地傾瀉而出,隻見一個陰影飛身而出,對着祁徵撲過來。
其餘人皆被這濃烈的怨氣沖撞出堂外,祁徵更是被那鬼影壓在身上,鬼爪如利刃一般劃破他的脖頸。
祁徵發出痛叫,偏過頭堪堪躲去,下一秒,那鬼爪又襲上他的胸膛。
這厲鬼的法力怎會如此高強,比尋常那些雜碎屍鬼厲害數倍不止,實力竟在他之上!
即将面臨剜心之痛時,一道強烈的罡風自堂外飛來,三支流光箭羽精準向鬼面射去。
紅衣少年踏入堂中,闖進黑煙,與那不可名狀的玩意交起手來,兩廂對比,誰也不落下風。
祈徵在一旁看得着急,又怕自己上前幫忙會打擾到雪晝,悄悄攥緊劍柄,大氣不敢出一下。
那鬼影并不戀戰,見赢不了,便趁亂融入黑暗中,眨眼間消失了。
雪晝則借着觀内燭火探了一遍,發覺已無怨氣,這才走到祁徵面前,彎下腰認真地打量着青年的傷勢。
“感覺如何,需不需要我助你療傷?”
祁徵臉一紅,登時捂着流血的脖子站起來:“這點小傷不妨事的。”
随後他将方才發生的事與雪晝一五一十地講清楚。
雪晝聽罷,微微皺眉:“皇宮内怎會有如此厲鬼?這真是怪事一樁,不過你不要擔心,回去我自會向銜山君禀明。”
祁徵颔首:“若是大師兄處理此事,定能很快水落石出。”
其餘弟子連忙上前将祁徵扶起,雪晝的目光則落到那碎裂的神像上,充滿了探究。
他指了指滿地的碎片:“不知這裡供奉的是?”
祁徵懊惱道:“我們方才也沒認出來,這位君子的衣袍并非三大宗門的制式,想必是某個名不見經傳的修士吧。”
雪晝聽了,從随身的荷包裡抽出幾塊金元寶,順手放進那掉了漆的檀木捐箱,便出門處理那些符紙了。
有兩位弟子悄悄湊在一起閑話:“雪晝大人腰間的環佩真多真漂亮,走起路來叮咚作響,真好聽。”
“你就羨慕吧,那些可都是皇帝這些年獻給大師兄的珍寶,我們隻有看的份。”
祁徵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打斷道:“好了,有什麼話路上再叙,我們趕緊回宮,幸而也算有驚無險。”
話沒說完,他突然被腳下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險些摔個踉跄。
低頭一看,那神像的臉部碎片被他踩了個嚴實。
他撿起來,伸手撣了撣上面的灰,這時旁邊的弟子奇道:“咦?這神像有顆淚痣。”
祁徵不以為意:“淚痣如何?”
“淚痣啊!三師兄,”那弟子小聲道,“一重天不剛巧有位君子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淚痣?”
祁徵:“誰啊?”
“景雲君,青蘅宗宗主,崔沅之。”
“哎呀!”祁徵如夢初醒,“我怎麼把他給忘了!”
“也不怪三師兄,那青蘅宗在這裡名号不響亮,凡間少有幾城為他修觀的。”
祁徵有點後悔:“可景雲君與大師兄是好友,我劈了他的神像,豈不是也在對大師兄不敬?”
那弟子指了指捐箱,安慰道:“這有什麼,咱們這不是賠付了嘛。”
祁徵順着他的目光望去,赫然回想起方才雪晝留下的黃金:“對啊,雪晝那些金子夠給他修十座八座豪華道觀了,我們也不算對不住景雲君。果然,雪晝人美心善,堪為宗門楷模,我就知道大師兄看扇子的目光準沒錯!”
他們一行人便高高興興跟着雪晝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