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缙打理着袖口,居高臨下站在出神的少年跟前,語氣分辨不出喜怒:“雪晝,你最近很不對勁啊。”
雪晝閉了閉眼,習慣性地道歉:“對不起銜山君,我……”
“——我不需要你的歉意,好好調整一下自己,你看上去一點都不懂得如何掩飾自己,”衛缙打斷,拍拍他的肩,狀似無意般指尖拂過少年的耳墜,“起碼,别讓這些瑣事影響到正事。”
雪晝打了個顫,羞恥颔首:“是。”
“……”
送走銜山君後,雪晝拖着糟糕的身體回到自己的居所。
懷着羞愧的心情泡了冷水澡,待他裹着一身寒氣出來時,便聽見祁徵在門外喚他。
“雪晝,雪晝你在嗎?”
雪晝上前給他開門,祁徵見到他這副濕漉漉的樣子,不由愣了一下,才道:“今日宗門裡的小師妹出宮清理符紙,發覺羅盤又探出了那隻厲鬼的行蹤,消息才剛剛報到我這裡,我就來尋你了。”
“那鬼竟然沒走?”雪晝微訝,“我們分明将他追至了城郊。”
“是,不知何故他又回來了,好似就在皇宮附近轉來轉去,”祁徵說,“對了,你将這件事說給大師兄了沒有,他是怎麼吩咐的?”
雪晝回想起昨夜太極殿前的景象:“銜山君叫我們不要出城去追,想來是皇宮中即将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出城那肯定是不會出的,但現在是這隻鬼又來挑釁我們,就在城中,這也不能追嗎?”
雪晝猶豫:“這個……的确沒說不能。”
祁徵連忙說:“趁現在大師兄還在上朝,我們趕快追去吧,那隻鬼實在是邪門,不早早探清虛實我實在不放心。”
雪晝沒說話,似乎在猶豫。
“你放心,不會太久的,”祁徵保證,“快去快回,這樣大師兄回來尋你,你也能趕得上。”
雪晝這才點頭:“好,等我回去取弓來。”
宗門小師妹提供的地點并不遠,就在城南一處驿站附近。
雪晝與祁徵幾人趕到時,正巧撞到三四個紅衣官員迎着一衆浩浩湯湯的人馬。
他随意瞟了幾眼,面色突然一白,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祁徵抱着劍都快步入巷子裡了,這才發現雪晝沒跟上來,他轉過身,看到雪晝神色不對勁,忙走過來。
“怎麼了啊?”
順着少年視線望去,不遠處那隊人衣着光鮮亮麗,衣飾綴着珍珠,尤其是為首的貌美女人,自帶一股氣場。
“你喜歡他們的服飾?”
雪晝喜歡亮閃閃的東西,這個跟他關系好的都知道,祁徵瞥了幾眼:“我覺得他們穿得都沒你好看,還是你最好看。”
“跟這個沒關系,”雪晝嗓音有些幹澀,“你可知,他們是誰?”
“不知,難道你認識?”
“那個女人,是極東之國的小公主。”雪晝艱難地說。
不,早已不是公主了,而是君王。
“哦?那我知道了,就是景雲君崔宗主的心上人嘛,”提起崔沅之,祁徵多了幾分敬重,“聽說這兩人是強強合作,天作之合。诶,你又是怎麼與她相識的?”
雪晝唇瓣張合,笑容略顯勉強,不知怎麼回答。
他要怎麼說,說自己曾經不自量力,做過明珠的情敵嗎?
明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與那個人向來是寸步不離的,若她也在皇都,那豈不是說明……
“——昨夜我還聽說景雲君沒帶未婚妻來,被陛下好一番調侃呢,沒想到今天明珠就來了,看來他們的感情是真如話本裡說得那樣好了。”祁徵插嘴道。
捕捉到某個名字,雪晝忽地偏過頭,眯起眼睛問:“你說什麼?誰來了?”
“我、我說,景雲君來了啊,”祁徵望着他的神色,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青蘅宗與徽玄宗昨夜剛到的皇宮,現下就差神權宗沒到了,算上時間,也差不多了……”
後面的話雪晝沒聽清,他停頓在原地,隻覺得頭重腳輕,換身鮮血逆置倒流,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發冷。
崔沅之來了。
該死的主線要出現了。
雪晝大腦飛速運轉,逼迫着自己快快回憶起重要劇情。
可時間過去太久了,加之他有意忘記過去,死前的事情便如霧裡看花,隔着一層模模糊糊的東西,怎麼都瞧不真切。
他隻知道,男主就是男主,隻要男主在的地方,是人是鬼都要給他讓路。
雪晝憶不起細節,骨子裡深刻的潛意識浮現出來:崔沅之無法誅殺,無法阻攔。
他是這個世界的原則。
雪晝并不介意崔沅之如何如何飛黃騰達,他隻關心崔沅之的劇情會不會影響到天授宗的一切,影響到自己這個‘已死之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現在的主人衛缙并不會受這垃圾劇情拖累,畢竟在話本裡,衛缙隻是個在各種大戰裡為崔沅之提供戰力的幫手,在全部的劇情裡出場不過兩次,比起“小燈”的戲份少之又少。
也對,也對,衛缙那種眼高于頂的人,怎可能在他人的故事裡給人做陪襯。
祁徵見他神色惶惶,心裡不禁擔憂,便要伸手安慰:“雪晝,你看起來狀态不好,要不先不捉鬼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話沒說完,雪晝突然心有所覺似地抽出背後的長弓,對着街旁的深巷射出一箭,三步并作兩步追了上去:“那裡有鬼影,追!”
留祁徵與其他幾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哦,哦哦。
看來是多心了。
這抓鬼抓得不是挺利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