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魂契,乃是修仙界獨創的認主契約,除了不能對人類使用之外,簡直百無禁忌。
隻要有此契約,主人可以随意調動奴仆的情緒思想,篡改他的記憶,讓奴仆對自己無條件的忠心。
看小燈對衛缙依賴順從的樣子,極像是被下了魂契認了主,成了他的奴。
崔沅之平日外出遊曆撿回那些無家可歸的妖靈時,是從不屑于讓他們簽訂這些不平等的卑鄙條款的,也因此,他和小燈相處多年從不以主仆論,隻做朋友稱。
他不相信小燈會把他們過去那麼多年一起經曆的事忘得一幹二淨,若說小燈現在對自己一點感情沒有,崔沅之決計不信。
就算他不喜歡自己了……也該有恨有怨才是,怎可能像萍水相逢一般淡然?
因此崔沅之越發确定,是衛缙對小燈的記憶動了手腳。
“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崔沅之不解,“你明知道我在找他,找了這麼多年。”
他越說越激動,臉色也不像在外人面前那樣雲淡風輕,神情隐隐透出幾分癫狂的偏執。
崔沅之沒有說謊。
這些年來,他曾寫過不下上千封書信寄往一重天各個角落,天底下每個角落幾乎都被他尋遍了,可小燈就像銷聲匿迹一樣,除去青蘅山上兩人同住的那個小院落,沒有絲毫存在過的痕迹。
“你明明也知道,我……”崔沅之說到這,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明明也知道我喜歡他。”
“是嗎?”衛缙歉然,“實在抱歉,我從不記得你對一個法力低微的小燈靈這麼感興趣。”
崔沅之閉了閉眼,雙目通紅道:“這都不是你給他下魂契的理由。”
衛缙百無聊賴轉動着手腕,黑皮手套泛着淡淡的光澤。
他走到崔沅之身邊,邪肆一笑:“好了好了,你看,我若不告訴你真相,你肯定又要日日纏着我二人了,我同你說實話還不成?”
“我和雪晝之間沒有什麼魂契,至于你修書向我打探小燈的行蹤,我卻沒有回,原因也很簡單。”
崔沅之盯着他。
衛缙冷冷勾唇,不緊不慢地說:“他死前唯一的願望就是跟我走,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了,死者為大,我自然要遂他的意。”
“你胡說!”
崔沅之上前揪住他的衣領,頸間青筋暴起,十指骨節緊繃得咯咯作響。
殿裡侍奉的宮人們吓得大驚失色,就怕下一秒兩個人動起手來。
這時門外傳來一道聲音。
“銜山君。”
兩個男人同時望去,崔沅之一秒鐘收起暴怒的樣子,眸中猩紅褪去,他拂了拂纖塵不染的白衣,啞聲道:“……小燈。”
雪晝才剛剛踏入門檻,崔沅之已經走到他面前,俊美的臉上帶着一絲殷切。
少年不由皺起眉。
“……”崔沅之後退幾步,“小燈,我們能談談嗎,我隻是想跟你聊一聊,沒别的意思——”
少年誠懇地打斷:“我叫雪晝。”
煩死了,他在心裡想。
怎麼到處都能聽到、看到崔沅之。在柏柯那裡聽他講了小半時辰的崔沅之還不夠,居然還會在這裡見到。
再這樣,他真的很難不對崔沅之動手。
雪晝細微的表情落在兩個男人眼裡,一覽無餘。
崔沅之看出來他對自己的不耐煩,心底裡數種情緒翻滾。
他看上去是真的對自己沒感情……可如果不是有魂契,還能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崔沅之頹然地收回視線,難以接受小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便覺得再也待不下去了,匆匆說了句什麼便倉皇離開大殿。
人走後,少年終于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