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晝當天夜裡就住進了衛缙的寝殿。
自然,為了符合規矩,他是萬萬不會和衛缙同床共枕的,隻是睡在外間的小榻。
偶爾更進一步的情況也有,也不過是變成折扇安靜地躺在衛缙床邊的盒子裡,僅此而已。
然而今夜,他又失眠了。
唉。
在心裡歎了口氣,他翻來覆去地在小榻上亂動。
恰在這時,放在榻旁的長弓似有所感,一閃一閃的,發出微弱的光。
雪晝立即從床上坐起,他攤開手心,一支流光箭矢現于其上。
這是那支殘留着追蹤粉的箭頭,一般來說,隻要小黑一直離他遠遠的,便不會有此反應。
這個情況隻能說明,他來了。
雪晝靜悄悄下床,推開寝殿的門,無聲打量着四周的情況。
庭院角落一棵高聳的櫻桃樹下,露出一片男人的月白色衣角。
雪晝手握箭矢,快步上前,對着那人的脖頸便刺了下去!
“小燈……!”
月色下,男人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手腕,溫和解釋道:“是我,我不是壞人,我是沅之。”
“怎麼是你?”
雪晝愣了一下,随後将箭收回,連忙退避三舍。
“我來看看你,”崔沅之說,“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雪晝沒回答這個問題,他沉默了一會兒。
崔沅之仍滿懷期盼地望着他。
須臾後,便聽少年問道:“——既然你來了,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崔沅之:“你說。”
“柏柯告訴我,四宗門共同制定的退敵計劃被人做過手腳,你可知誰是那個洩密者?”
洩密?
“莫非你說的是大家口耳相傳的那位内鬼?”崔沅之露出疑惑的神色,“你為什麼會覺得我知道誰是洩密之人。”
雪晝眼神複雜地瞥了他一眼:“裝什麼?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好歹也是這個世界的男主角,對接下來的故事走向應當有所覺察才對。
熟料崔沅之搖搖頭:“連衛缙都查不出來,我又能查出來什麼。”
“你當真不知?”
雪晝狐疑地繞着他走了一圈:“難道憑這幾日的朝會都無法判斷出來誰比較可疑?”
崔沅之失笑:“你對我的能力倒還是一如既往的信任。”
“少自戀,”雪晝不悅挑眉,“以後離我遠點,若下次再像這樣故意把我引出來,我就要動手了。”
崔沅之望着他,無奈地笑了笑。
迎着月華,雪晝瞧見他那一副胸有成竹、對自己了如指掌的樣子,心裡頓時一股火氣。
“你這個殺人犯,在這裡笑什麼,我沒死在你劍下,你是不是很得意?”
連日以來的煩悶在此刻被男人盡數點燃引爆,雪晝頭腦一熱,手中長弓變作一把劍,對準崔沅之的面門便毫不留情地劈了下去!
洶湧的殺意伴着劍氣襲來,崔沅之心中一驚,邊躲邊告饒道:“小燈,你先冷靜,當年在青蘅山我并非是有意奪你性命,我早就為你準備了後手,聽我解釋好不好……”
雪晝才不管他說了些什麼。
每次見到崔沅之,心中都無法抑制對他的恨意,要不是銜山君在場,他早就不顧形象地沖上去殺了他為過去的自己報仇了,即便他心裡清楚,作為天道之子的崔沅之絕不會被他這樣的小小角色抹殺。
崔沅之開始尚能分出心神邊說邊打,越到後面,越覺得雪晝的實力竟然深不可測。
這個發現令他心驚。
“小燈,你什麼時候有了如此高強的修為?”
這下崔沅之不得不分出全部的精力與他對抗,但他現在修為不濟,實力大大減弱,一個不慎,雪晝手中的劍便将他的發絲削了下來。
意識到少年是真的想殺了自己,男人的神色漸漸發生了變化。
無限制的寵溺與包容褪去,他的雙目染上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恨。
“小燈,難道你真想殺了我?”
雪晝笑:“莫非景雲君覺得我還是從前那個不谙世事的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