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沅之将傷藥收回去,玩味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也跟來了皇都。”
“那日宴會上打斷我與皇帝交談的,是你吧?”
他撫上自己的心口,那裡的銳痛仿佛還切實可感:“如果不是你,我的修為怎會大打折扣,時常被疼痛折磨,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小黑手中攥着血淋淋的箭,陰鸷地望着他,開口就是罵句。
“你怎麼還不死,賤人。”
“……”
崔沅之目光冷沉地盯着他緊握的箭羽,嘲諷道:“他對你動了手,你就要惱羞成怒來罵我,真幼稚。”
“都是你!”小黑接着罵道,“我和雪晝第二次見面,就因為你那個狗屁未婚妻突然出現分了他的神,導緻我被誤傷,今夜他又将我錯認成你,差點将我捅死,你個髒東西,趕緊去死!”
崔沅之峻挺的眉聳起來:“你說我是什麼?”
髒東西?
他說:“難道你不是從我身體裡分離出去的?我是髒東西,你又是什麼?”
小黑扶着樹幹站直身體,反擊道:“不專一的髒東西,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那個,我就罵你怎麼了,冤枉你了嗎?你不是都和别人訂婚了嗎?半夜來騷擾雪晝做什麼?要是我沒生着你這張臉,我何至于天天掩面去見他?”
一連串的攻擊性話語襲來,崔沅之氣得發抖。
小黑罵得有失偏頗,且帶着濃濃的個人情緒,這些他都知道。
但是一想到他的來曆,想到他為什麼會這麼說、這麼做,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了。
眼前這個一身黑衣、面色蒼白、和自己樣貌相同的男人,誕生在小燈死後一年。
那時為了尋小燈,崔沅之快把全天下翻遍了。
沒有小燈作伴的日子裡,他也時常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是否當年應該将計劃做得更完備一些,至少不要讓小燈付出如此巨大的犧牲。
但在一次又一次的深思熟慮後,崔沅之還是認為自己沒錯。
那次戰役持續一年之久,一重天無數修士為了極東之海的和平獻上生命,為了對得起那些枯骨亡魂,換作任何心懷天下的有志之士面對那個一擊必殺的機會都不會猶豫。
隻是恰好那個難得的機會鑽進了小燈的身體裡。
又恰好,小燈沒有服下他事先備好的保命藥丸。
又或是更恰好一些,那時的小燈早已為了保護他人傷痕累累,不堪重負。
無數個恰好。
崔沅之就是這樣一遍遍說服自己,他沒有做錯什麼。
但在小燈的死這件事上,崔沅之又做不到不後悔。
那時他忽略了小燈的情意、享受着他專心的愛慕、鮮少關心他的情緒,卻還放任自己和他人暧昧不清……在小燈墜崖之後,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日日折磨着他。
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漫長的懊悔裡,崔沅之終于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