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笑問:“我們不像種地的人嗎？”

陸小靜誠實地說:“你們從頭發絲到腳底闆，确實看不出一點種地的影子。現在很多和我們一樣的年輕人基本上都在外面發展，别說種地了，可能有一些人青菜也認不全。”

江臨心虛地憋笑不語，裴絮的肩膀碰了碰他:“江少，點你呢。”

“純屬誤傷哈。”陸小靜開心地看着他。

“那師姐，你怎麼會想着回村種墨紅玫瑰？”裴絮俨然化身為一個采訪主持人。

“我們村的地貌以梯田為主，原先主要種植水稻，在家務農的主要是老一輩，但是機械又難以上來，比如收割機，旋耕機。還是采用原本的人工抛秧和收割，這幾年随着一些老人的去世，慢慢地有些田就荒廢了，長滿了雜草。我畢業以後就毅然決然回鄉了，結合土壤和水文，以及人脈關系，我選種了墨紅玫瑰這種經濟作物。”

“那家裡人不反對嗎？”裴絮想起他爸追着他打的場景，心底還有些發顫。

陸小靜激動地說:“我選農學開始他們就一直說了，讀那麼多書出來還是要種田，有什麼出息！”

她叉着腰看着漫山遍野的産業，心酸地說，“一開始整條村的人都以為我腦子進水了，一個大學生還是個女孩子，回家種田還要種花，所有人都不看好我，我聽到的都是冷嘲熱諷的聲音，但我就是個大犟種！”

她露出欣慰的笑容，“我非要墨紅玫瑰盛開在逐級而上的梯田上！”

江臨感慨道:“其實有時候我覺得種田挺好的，就一直幹活，什麼都不用想。身體累了，晚上睡一覺就好了。我以前經常失眠。”說到這話的時候，裴絮微微皺起眉頭地看着他。

“前一陣兒我一直在裴家村砍甘蔗，睡眠質量好了很多，其實我也很不願意幹活，甘蔗葉弄得我又癢又疼，地裡還有各種我不認識的蟲子，老惡心了，尤其是早晨黏在甘蔗葉上的不知名軟體蟲。”江臨皺巴着臉，“但我看到村民們看到收甘蔗的大車來的時候，他們臉上露出的笑容，以及炯炯有神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拿到錢的時候，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他們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漬浸透染上了髒污，大概就是樸實幸福的寫照。”

陸小靜肯定他:“土地很誠實，土地不會欺騙你，它會給你答案。”

兩人在返程中不斷地想着陸小靜這句話，土地不會辜負人們的努力，也許關于豐收的美夢，終将有一天會在夢醒時成真，少年要朝着光勇敢地往前沖。

裴絮連續幾天吹着冷風帶着資料到鎮政府申請創業擔保貸款，他是農村自主創業人員符合申請條件，政府貼補一部分利息并分擔風險。但負責人一直以開會，下鄉調研等借口拒絕見他。

星期五的下午，裴絮豁出去了！他買了兩盒煙和門衛大爺拉近關系，一直等到負責人的車開出來，裴絮不把杆子拉起，徑直攔在了車前。

辦公室内落針可聞，負責人看完了項目書開門見山地說：“小裴，這個事情我們真幫不了。”

裴絮不解地問：“我這是按照政策行事，為啥不行？”

“你按照政策行事這沒錯，可我們也有風險考量，你說萬一你的項目中途中止，或者賠得血本無歸，這麼大窟窿我們怎麼填？大家都有難處，你學曆那麼高，何必回來？”

裴絮繼續争取道：“您再仔細地看一下我的項目書，如果您有任何存疑的部分，我可以為您解答，正好我也想聽聽您的寶貴意見。”

“小裴，北京是何等好的地方，多少人擠破頭也到不了北京，你聽我一句勸，明天你就回北京好好發展，那才是你大展拳腳的地方。”

對方不正面回應他的問題，裴絮繼續說：“我是農學生，而且在這方面我有資深的人脈，而我也會付出百分之一百的努力，我對這個項目很有信心，您不妨可以考慮開會讨論一下？”

“行，那我周一在早會上會和大家讨論一下這個項目，你先回去等消息。”

江臨在大榕樹下幫着宋阿奶掰豆角，看見裴絮騎着電動車回來，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路過時也不跟大家打一聲招呼。

“怎麼一副丢了魂的樣子？村口有妖精不成？”江臨目送着他漸行漸遠。

李阿姨八卦道：“莫非是相親不成功？”

此言一出，震驚江臨八百年，“相親？”

李阿姨低聲說：“前日我經過他們家，素梅正拉着裴絮說起相親的事情，女方在縣城的高中教書，是一位語文老師，有文化有知識，聽說長得也漂亮，素梅兩口子很滿意。”

手中的豆角瞬時被掰成了兩段，豆子蹦飛出幾米，江臨心中升起了一股無名火，内心OS：“我還納悶考察回來，人怎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敢情是先成家後立業啊！”

晚飯過後，江臨找了個由頭彈了一條微信：“LV拖鞋還掉色嗎？”

月色皎潔照映着院子，影子拖曳在院牆上，江臨在院子裡來回地踱步，手機在手中轉來轉去，仍然沒收到回複。

“爺爺奶奶，我出門散一下步。”江臨朝着他們的房間報備。

冬夜的裴家村無比寂靜，門口的大黃狗蜷縮在門口的幹稻草窩，隻是微微擡頭地看了一下他，江臨不經意地散步到了裴絮的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