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歎一聲,沉吟片刻,對上她雙眸,“其他的就算了,兔兒就不能乖乖聽話,讓我省點心嗎。”
魏長沁眨眨眼,愣了會兒,故作驚訝地掩住嘴:“兔兒不是一直都很聽話,最讓哥哥省心嗎?”
二人對視着僵持了片刻,魏仁澄突然擡起手捏了捏她臉頰,笑道:“昨天夜裡,你不在府中,是去了何處?”
她的表情瞬間凝滞,魏仁澄仍是笑着,松了手,手指輕輕點在被自己捏紅的那處:“兔兒可要想清楚了再答,想多久都行,哥哥等你。”
雲泉守在門外,門窗閉得嚴嚴實實,連一點兒聲響都聽不見。
她盯着鞋尖,這段日子發生了太多事情,都沒有時間能夠捋一捋。
從公主的行程來看,不難猜到公主是從皇後那裡拿到了腰牌,隻是她又付出了什麼呢,是否受制于人,身不由己?
每次進宮,随行的人都隻能在馬車邊等候,誰都不能例外。
即使她有心留意着消息,可府上的事情她也離不開,總有遺漏的時候。
今天一早,公子連朝服都沒換,下了馬車就直奔長公主卧房。
魏仁澄臉上沒有表情,見了她也隻是淡淡掃過一眼,卻讓人莫名膽寒。
她費力拖延了一路,還是沒能攔住,早知道當初就該直接跪下抱住他的大腿,不然公主也不用沒睡夠就被叫醒了。
“雲泉,雲泉。”
眼前多了一雙繡花鞋,她擡起視線,看見梳着雙丫髻的徐慕。
她掃了一眼身後的房門,食指壓在唇上,示意徐慕噤聲。
“…那我小聲點兒,沒事吧。”
徐慕壓低聲音,将手中攥着的杏花一朵朵插在她耳邊,“午膳快好了,公主還沒起嗎?”
雲泉抓住她的手,徐慕停了動作,手中剩下的花撒了一地,雲泉這才看見她發髻上也插了花,歎了口氣:“又是從花園裡撿的?算了…你去讓廚房繼續準備着,少偷些懶,知道嗎。”
徐慕乖乖低着頭,任她輕戳自己眉心,嘴上答應得很快,等雲泉總算是停止了念叨,一溜煙似的逃走了。
廊下靜悄悄的,她看向空中的雨雲,也不知道這場醞釀已久的雨何時落下。
蜻蜓低低地打着轉,一圈圈重複着,不知疲倦一般。
屋裡終于發出響動,長公主率先推開了門,從後把她抱在懷裡。
“我餓了。”
魏長沁環着她的腰,下巴搭在她肩頭,“餓得沒力氣走路…你背我過去吧?”
徐慕被她弄得手足無措,臉上霎時紅了,說起話來磕磕絆絆:“公主…你這樣,不怕公子出來看見笑話嗎…”
“你們感情倒是好。”
說話間,魏仁澄也走了出來:“今天就嘗嘗你府上小廚房的手藝,帶路吧。”
午後送走了魏仁澄,前朝事變,她也再沒心思睡,獨自一人跑到後花園池塘邊喂魚。
手心裡攥着些魚食,一點點灑下去,魚群很快就聚集起來,争搶中水花四濺。
忽地起了陣風,像是落了陣花雨,池子上點點深紅淺綠。
她仰起臉,額頭上感受到絲絲涼意,豆大的雨滴砸在眼眶,她下意識閉上眼,水順着臉頰落下,好似淚痕。
雨來得又快又急,幾息間就大了,長公主把臉上水痕擦去,不慌不忙地轉身,看向撐傘那人。
孟聽寒對她的動作并無意外,凝視着她頰上殘餘的水珠,看得很是專注。
傘向她傾斜,她笑着賞了會雨,很快也注意到他肩膀濕了半邊。
她随手将剩下的魚食全撒進池中,拎着裙擺,走進亭中。
石桌上擺着一把琴,正是她從前養病時日日抱着那把,收進庫房許久,當真是許久未見。
“以後夜裡都不去應酬了。”
魏長沁專心調着弦,春日細雨綿綿,格外潮濕,就連琴音也失了清麗,變得又稠又悶,“待天氣好了,再出京休養些日子…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琴音铮铮,她指上翻出萬壑松濤,曲子越彈越快,即使是不懂音律之人,也該明白她此刻心有旁骛。
琴聲戛然而止,餘音如裂帛之聲,她停了動作,盯着眼前震蕩的弦看了一會兒,擡手将其按停。
雨聲嘈嘈,她撐着腮看了會兒雨,又回頭望向他:“是沒有想去的地方,還是不想同我去?”
他難得沒有閃躲回避,聲音清越,擡眸徑直對上她一雙明媚笑眼:“您何必明知故問。”
魏長沁沒想過他會這樣回答,準備好的俏皮話像一團棉花,堵在她喉嚨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想去的。”
她自讨沒趣,放空着發呆,卻被他一句話叫了回來。
“什麼?”
或許是離得近,他臉上的紅暈更明顯了。
“臣想陪您去,去哪裡都好…在您身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