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山莊裡會很熱鬧,但住了幾日,除了那些侍奉伺候的小厮婢女,她竟然沒遇見幾位熟人。
怪哉,即使是剛過完了年,京城裡那些纨绔子弟也不至于手頭緊到這種地步。
不過今年她倒是從哥哥那兒收了不少壓歲錢,小荷包鼓鼓囊囊,隻可惜不再去詩會,有錢也花不出去。
此處很是清淨,屋子布置陳設差強人意。
長公主也不急着找人,每天醒來就無所事事地到處閑逛,拿着玉笛,興緻來了便吹幾下,也不管會不會擾民。
山間多霧,偶有微風拂過,根本不足以将霧霭撥開。
魏長沁坐在亭中,單手托腮望向遠處,手指摩挲着石桌上刻着的棋盤紋路。
孟聽寒坐在她身邊,順着她的視線看去,雲蒸霞蔚,白虹貫日,确實是比在府上悶着舒心許多。
長公主的狀态也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臉上的憔悴一掃而空,就連尖下巴也圓潤了些。
“沁兒。”
魏長沁慢慢回過頭,看向他。
這幾日朝夕相處下來,彼此之間也越發熟悉。
她确實隻想出來散散心,與人會面也是順道,見與不見早都無所謂了。
“怎麼了。”
魏長沁斜倚在美人靠上,似是覺得無聊,手指扔在描摹着棋盤。
他們二人都太不會梳頭編發,披頭散發又像個瘋子,她便隻能将頭發胡亂挽起,斜插一根發钗固定。
孟聽寒學着她剛才的樣子,一手撐着臉,一手握住她搭在桌上的手。
冰涼,柔軟,纖細,他低頭看去,掌握着分寸讓自己不要太過用力。
“陪我下一局棋,解解悶吧。”
說罷,他才擡眼對上她的視線,适當地表露出些許懇切,魏長沁很快就點頭答應了他的請求。
棋奁擺在手邊,她執黑子先行,随意落子。
二人下了幾個回和,他還沒看清她的棋路,正皺着眉低頭細看,卻聽見她輕笑幾聲。
魏長沁雙手捧着臉,笑盈盈地看着他:“我赢了,還沒發現嗎。”
“…耍賴。”
孟聽寒掃了一眼桌面,難怪他覺得雲裡霧裡,原來長公主根本就沒想同他下圍棋。
桌上五顆黑子連成一道直線,饒是名家來也解不開這局。
“你隻說下棋,又沒說下什麼。”
她見他臉上并無不悅,但确實是自己投機取巧,便也沒再賣乖,“既然你覺得無趣,那我們再去别處就是。”
孟聽寒沒說話,起身将桌上的棋子收起,她一點點挪到了他身邊。
“喂,真的生氣了?”
魏長沁擡起臉,扯住他袖口,孟聽寒停了動作,歎了口氣。
“公主…臣沒有生氣。”
他在她身邊坐下,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臣不會,也不敢與您置氣。”
魏長沁看着他正色的模樣,心口好像皺成一團,猛地将手抽走,别過臉不去看他。
“……好。”
她整理好起伏的心緒,主動牽起他,從亭中離開。
二人回到房中,她來到梳妝台前,拔掉發簪正想重新盤發,發絲散落見突然瞥見桌面正中的信封。
孟聽寒将門合上,又支開窗通風,将她随手扔在地上的書或小玩具拾起,把她搭在屏風上需要拿去換洗的衣裙收好……分明這些活日日夜夜都在幹,怎麼從來沒有清閑的時候?
“公主,久等了。”他走近,看她手中拿着什麼,長發别在耳後,能清晰地看見她眼中的戲谑。
魏長沁将信箋拿到他眼前,笑着晃了晃:“怎麼我都躲到了這兒,還有人纏着我不放。”
他接過那信箋,垂眼默讀,許是不知道怎麼接話,便又放回了桌上。
“臣先給您梳頭吧。”
魏長沁看見紙上的折痕,想擡手去撫,卻被他按住了肩膀。
“懶向沙頭醉玉瓶,喚君同賞小窗明。”
她又讀了一遍那信上的字,擡眼看見鏡中映出他臉又冷了幾分,立刻移開眼,裝作不知,“倒還真有幾分風雅。”
孟聽寒低着頭,分出她幾縷發絲,小心細緻地編出小辮子,用發帶捆起。
“風雅…臣隻覺得此人輕佻孟浪。”
魏長沁坐直身子由他忙活,等他完成後,在鏡前端詳着:“唔,好看是好看,隻是未免太素淨了。”
她抓住垂下的發帶,回身笑着看向他:“不過與人月下對飲,确實不必穿金戴銀,是吧?”
二人視線交錯片刻,他就别過了臉:“臣先将衣服送去浣洗。”
門輕輕合上,她隻覺得無趣,将裝信的信封拆開,上頭正是相約會面的時間與地點。
就非得約在夜裡嗎,她還想早點歇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