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浴桶裡起身,水珠順着身體滑落在地上,她擡手摘掉身上的花瓣,喊來雲泉給自己更衣。
回到書房中,她終于有時間重新整理一下目前的情況。
父皇應當已經病得相當重了,依照她的記憶,上一世哥哥死後,魏仁淵當上太子,之後父皇就跟着撒手人寰。
哥哥在今年除夕離世,父皇大概是明年的端午前後駕崩…也就是說還有半年時間。
之後的事情,比如孟聽寒的離開,自己被皇後召進宮中軟禁,暫且放下不提。
怎麼想,都覺得蹊跷,她一定是遺漏了什麼關鍵性的信息。
從徐憬傳達的消息來看,前朝中魏仁淵與魏仁澄分庭抗禮,即使有皇後在背後支撐,哥哥受到的支持仍舊很大。
即使二人都有從母親那裡傳下來的心症,卻也不至于令人暴斃。
畢竟她也體驗過了,那病症比起驚雷,更像是春雨。一點點浸潤,等人察覺到時,已到無力回天的境地。
隻能拖着病軀苟延殘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時皇後對外稱,哥哥是得了急病,吐血暴斃。
她趕進宮裡,想見哥哥最後一面,卻受到重重阻攔。
闖進去時棺椁都已經釘上了釘子,僅憑她根本無能為力。
父皇死時用,皇後用的手段也一模一樣。
她就這麼自信,連方法都懶得換一換,堅信沒有人敢與她叫闆。
雖然皇後的野心向來很大,可哥哥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受她的牽制呢。
她總覺得,哥哥是自願赴死,沒有證據,隻是心底冒出來的想法,荒誕卻久久消散不去。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準,心怦怦直撞,怎麼也平複不下來。
再想下去真的要瘋了。
長公主長歎一聲,将東西随手扔到旁邊,支開窗向空中看去,已是深夜了。
雲銷雨霁,夜裡的風卻還着潮氣,她倚在窗框,盯着月牙兒發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門口響起扣門聲,她才回過神來。
“進來吧。”
孟聽寒來時沒忘記給她帶一件披風,魏長沁早就知道會是他來,并不意外,隻淡淡掃了他一眼,視線又落回空中的殘月上。
肩上多了件輕薄的披風,他的手穿過她發間,又給她理了理鬓發。
“公主,您的頭發怎麼還是濕的。”
魏長沁不得不将視線收回,落在他的臉上,也懶得找借口,道:“都快幹了,沒事的。”
孟聽寒擡手将窗戶關好,蟲鳴與清風都被隔絕在外,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少吹些冷風,您不是有頭疼的毛病嗎。”
他的視線仍黏着她,魏長沁不滿地别過臉去,很難得沒有與他頂嘴,“夜已深了,臣送您回去吧。”
他好像沒有想給她反應或拒絕的機會,說罷便自顧自地握住她的手,二人視線相接,她沒有拒絕。
從書房回寝宮的路程不算很遠,可她一路走走停停地賞花望月,生生把時間拉長。
她俯身捧起一朵繡球,任上邊的露水浸濕了衣袖也不在乎。
魏長沁嘴裡輕哼着小調,含糊地唱着詞,與他在廊下的石凳上坐下,肩頭碰在一塊兒,她嘴裡還反反複複唱着同一段曲。
孟聽寒不知從哪兒變出一簇海棠,在她眼前晃了晃後,輕輕别在她耳邊:“公主唱的這曲子,臣倒是還沒聽過。”
她靠在他肩上,足尖碾在地上的花瓣:“是嗎,應該是新寫的譜子…那天鹭散抱着琵琶,來來回回彈了好久,還說要讓我填詞呢。”
結果寫成了也沒讓她填,過幾天再去,聽茶樓裡的姑娘柔聲細語地齊唱,确實是比鹭散那樣哼哼好聽得多。
“是嗎。”
他低下頭,看向自己布滿老繭的手掌,“那臣要不要也去學學,也好給您助興啊。”
雖然聽出了其中的醋意,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象起他抱着琵琶的樣子。
魏長沁噗嗤笑了一聲,擡起頭卻看見他冷着臉,表面上雖然收斂了笑意,心裡卻是一點也不怕。
“你手指靈巧又有力,學起來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她故作正經,掰開他握攏的掌心,将他的手攤得平整,又把手貼上去比量,“真的想學?那我明天就去給你請師傅。”
長公主說這話時實在憋不住,臉上笑盈盈的,孟聽寒趁機抓住她的手,低聲道:“…您怎麼知道。”
她聽着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莫名的生出來些許緊張,擡起眼,正正撞進他眼眸。
“您怎麼知道,臣的指頭有力?”
她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張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隻是擡手捂住半張臉,不敢再看他。
總不能說…總不能說是因為她最滿意他的手指了吧。
輕攏慢撚就罷,還總能找到她最喜歡的那處,稍稍施力,就能惹得她求饒。
越想越偏,她趕緊在腦中喊停,小腹深處一抽一抽的悸動,她隻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教我射箭時…我看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