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憬還站在旁邊,像犯了錯被罰站的學生似的,垂着頭仔細彙報。
軍饷被貪污的事原已經不知道是哪方走漏了風聲,據說魏王大怒,直接将折子摔了出去,這才查得如此迅速。
原本順藤摸瓜找到了林家,可到此之後聽說是走入了死胡同,線索再接不上不說,就連從前呈上的各種證據都被推翻,指向原本毫不相幹的另一處。
“那怎麼說,是皇後的授意?”
徐憬說得條理清晰,她認真聽着,不時也讓他停一停,“…難道這事魏仁淵主管。”
“是,有親緣關系在,大皇子不得不避嫌。”
他點點頭,“事情至此,草草收尾,甚至根本沒掀起多大的水花來,因此我才一時忘了與您彙報…”
她歎了口氣,就連朝中都沒再查下去,推了個漏洞百出的替罪羊出來,就此蓋棺定論,也難怪哥哥讓她不要再去蹚渾水。
“我知道了。”
長公主将杯中剩下的酒液飲盡,杯盞重重放下,“辛苦你來一趟,時候不早了,留下來用了晚膳再走吧。”
說着,也不等他拒絕,擡手招來徐慕與雲泉,把他帶去廂房中暫歇。
她一邊給琴上弦,一邊仔細思量着目前收到的線索。
林家貪污的情報十有八九是真的,貪了多少,貪了幾次,就不得而知了。
目前這個結果對哥哥來說也算有利,他依仗着林家的兵權與魏仁淵在鬥,可皇後為何不趁此徹查,和哥哥重創呢。
或許是…林家内部已經有她的人了?
她被這個突然跳出來的想法吓得手顫了顫,差點兒将弦崩斷,忙集中精神,仔細動作。
魏長沁擡手試了試音,調試許久,總覺得哪裡不對。
這事情看起來過就過了,可她心裡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明明哪裡都蹊跷可疑,可哥哥卻視而不見,一味讓她别操心。
她絕對是要去查的,窮盡心力都要查,其他人查不到她就親自去,即使是龍潭虎穴,她也要闖一闖。
“公主,您要再添些酒嗎?”
魏長沁擡眼,看向庭外的孟聽寒,也不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肩頭落了不少花瓣。
她掃了一眼桌面,空杯随意淩亂地擺着,承盤中還有幾杯滿滿當當的酒,她也已經喝不下了。
魏長沁搖了搖頭,将精力重新投入調音,忙活了好一陣,琴音卻愈發奇怪。
趁事情還沒到無可挽回的境地,她立刻停了手,從庭中若無其事地走到他身邊,清了清嗓子:“下次把琴抱去找樂師調一調吧。”
孟聽寒瞥了一眼身後石桌,片刻功夫長公主就走遠了,也沒有停下來等他的意思,他隻能快步跟上去。
他扯住她的衣袖,魏長沁這才停了下來,臉上因薄醉蒙了一層紅暈。
雖然不懂他為什麼這樣做,她卻聽話地停住了,微風拂面,吹得人暈暈乎乎。
她向四周看了看,卻沒發現什麼異常,這才重新對上他的視線:“怎麼了?”
“您喝醉了,走慢一些。”
他适時走近,二人并肩而立,他牽起她藏在衣袖下的手,“想去哪裡,臣陪着您。”
魏長沁抿了抿嘴唇,感受着手上傳來的溫度,心底泛起說不清的情愫。
明知道這是他給自己的錯覺,明知是糖衣炮彈,她盯着二人交握的手,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他。
“……就,四處走走吧。”
林擒風果真聽話,翌日便準時出現在會客廳守着她。
長公主睡醒梳妝過後姗姗來遲,他也不催促,笑臉相迎,變着法誇她好看,幾乎要把她哄上天。
她昨天送走徐憬後,挑燈在書房中梳理了許久,算是暫時定下了計劃。
“公主成天待在府中,不覺得悶嗎?”林擒風貼着她坐下,看見她耳墜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下意識擡手想去摸一摸。
林擒風的手在半空中被人截下,手腕被緊緊扣住,連動彈一下都困難。
“公主,茶來了。”
孟聽寒單手捧着承盤,右手扣着林擒風手腕,看得出二人都用盡了力氣對抗,承盤上的茶杯微微晃着,茶水都要濺出來了。
她雙手捧起自己那碗茶,從座位上離開,找了個地方遠遠的看着對峙的二人。
真是幼稚…
魏長沁呷了口茶,微苦的茶水激得她頭腦都清醒了,那邊的二人也終于分出了勝負,孟聽寒走到她身旁,笑着将她手中的茶盞拿下。
“公主,杏芳齋的糕點也到了,嘗一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