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上面寫着。
"患者李子言,死亡時間2020年1月18日11時47分。"
看到報告的瞬間,瞿燕發瘋般扯開自己衣服服領口。第二顆紐扣早被換成銀色蝴蝶标本,翅膀紋路拼出細小的"QX"。
她推開病房門踉跄着撲向消防通道,想要逃離這個地方,李子言一定還活着,她在做夢,這都是夢,瞿燕心想。
隻要出去,出去就好了,夢就會醒來了。
卻在拐角撞見溫婉兮慘白的臉。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瞿燕為什麼!"女孩猩紅的指甲陷入掌心,"那天他說'隻要你們别動瞿燕,要我怎樣都行',眼睛卻盯着你落在球場的羽毛球拍..."溫婉兮喃喃回憶。
最後是溫父的人把溫婉兮帶走了。
記憶碎片呼嘯而來。元旦聯歡會那日,李子言蹲在器材室幫她纏球拍握把,睫毛在鼻梁投下青灰陰影:"這種防滑膠帶得交叉着纏,像不像給傷口包紮?"她當時隻顧着背生物筆記,沒看見少年用裁下的膠帶在掌心悄悄拼了個愛心。
停屍間門扉洞開,冷氣裹着白布湧出。瞿燕隔着圍着人群望見那隻垂落的手,指尖還沾染着少年寫字留下的藍墨水。她想起初二校慶日,少年也是這樣蒼白着臉,卻把紅糖姜茶藏在保溫杯裡遞過來:"空調太冷你就說啊,本少爺跟老班拍桌子對線!"
"讓一讓!"護工推着平車碾過那灘暗紅血漬。瞿燕突然看清白布下露出的鞋尖——純白帆布鞋側邊畫着歪扭的羽毛球,正是她在他石膏上塗鴉的複刻版。
身體比意識更先行動。當指尖觸到冰冷布料時,腕間突然傳來溫熱的禁锢。李子晴将染血的腕表套進她手腕,表盤裂紋恰好割裂了數字"13"——那是他們初遇的年紀。
"小言搶救時...一直攥着這個。"姐姐哽咽着掰開她僵硬的手指,金屬表鍊嵌入掌紋的疼痛讓瞿燕渾身戰栗,"他說'要是來不及...就把這個交給...'"
話尾湮滅在陸辭穿着白大褂沖進走廊的腳步聲裡。瞿燕突然發出幼獸般的嗚咽,整個人蜷縮進牆角。
"患者遺物..."護士遞來的密封袋裡,數學競賽獎狀邊緣探出淺藍信箋一角。瞿燕認出那是他總别在書包上的幸運符,卻不知背面用鉛筆寫着:「等考上同一所大學,就在羽毛球場第7根燈柱下告白。」
記憶如拼圖般歸位。初三那年暴雨夜,她曾在燈柱下撿到被淋濕的《飛鳥集》,第137頁用熒光筆勾着:「你微笑地看着我,不說一句話。而我知道,為了這個,我已經等了很久。」
整個世界徹底沉寂的瞬間,瞿燕聽見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響。黑暗漫上來時,腕表秒針仍在固執跳動,像極那年黃昏他教她三步上籃的心跳。少年掌心溫度穿透十年光陰,輕輕覆上她手背:
"投籃弧線要像微笑的嘴角,這樣籃球入網時,全世界都會為你鼓掌。"
李子言,除了你,沒有人再會為我鼓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