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節晚自習過去,整座教學樓如釋重負般叫嚣着。
餘樂生順着放學的人流從樓梯緩步移動,好幾分鐘才沖破重圍奔向大門。
踏着斑馬線橫行過道路,明亮的路燈投射出細長的影子。
他低頭漫步在人行道上,注意腳下變化萬千的陰影。
拉長的影子随着他腳步移動時胖時瘦,時短時長。
挺好玩的,餘樂生禁不住笑出聲。
“在笑什麼?”
“嗯?”
地面的形單影隻的影子突然有了個伴,餘樂生詫異的擡頭,沈雲澤面帶笑容的臉龐含在半邊陰影裡。
他又恢複往日的淡漠神情,或許是錯覺,沈雲澤這位并不熟的同學出現在他眼前的次數過于多了。
“沈同學家住這附近嗎?”餘樂生顧及路面的陰影,出聲問。
“沒有。”
餘樂生看見地面的影子離光源越近,變得越胖越短。
“那你走路幹嘛?”
“校門口堵,去前面搭車。”
沈雲澤也看向那兩抹黑影,微不可察的向身旁的人挪一小步。
餘樂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的鬼話,實則學校走讀的人不算很多,晚自習完大家一般都是在校門口搭出租車,常年來出租車司機與學生就兩方的需求基本形成共識。
“今天的水錢,我回去還給你。”
“好。”
可能這才是他追上來搭話的真正目的,雖然兩元錢不足為重,但早點還完省去不必要的糾纏葛擾。
“我在這搭車,再見。”沈雲澤在一處路燈下駐足,朝他揮手。
“再見。”餘樂生本着禮貌揮揮手呼應,說完轉身離去。
交通大道上車來車往,一輛黑色邁巴赫轎車疾馳閃過亮着綠燈的十字路口,餘樂生看見那面漆黑的車窗将下不下,隻來得及開一絲兒縫便隐匿于無盡車流。
車内後座沈雲澤懶散的靠在皮質沙發上,細長的手指搭在操控車窗降落的按鈕,他想按下遮擋視野的屏障,好把行走的男生看得更清楚。
擡眼之際驟然接收到男生從遠處投來的目光,沈雲澤松開按鈕拖住下颌,與他隔着一扇車窗短暫對視。
餘樂生回到家,推門而入放包換鞋,餘父餘母在客廳坐着各忙各事兒。
他打完招呼抱着睡衣睡褲進浴室洗澡,洗完用幹毛巾揉着濕漉漉的頭發走進卧室。
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着,一堆營銷号的帖子摻雜幾條微信消息。
他點進去看到是沈雲澤的轉賬,下面附了一條“謝謝。”
餘樂生領完打字,“不客氣。”
吹完頭發窩進被子閉眼入睡,扯動布料的嗦嗦聲蓋住了手機短促的震動。
家與學校兩點一線是慣常,餘樂生拿出英語周刊擺在桌上加入晨讀大軍。
每天差不多的課程平淡如水,唯一值得可歌的是每個辰星涼薄的夜晚,沈雲澤的影子都會準時無誤的黏上他相比之下稍微短些的黑影,久而久之餘樂生不再猜疑于其走一段路再打車的習慣,也習慣回家時他的存在。
大多數時候倆人都是靜默的,不說話隻走路。
餘樂生隻當順路,并不與他産生過多交集。直到月餘後楊福在班上公開下周三開始考試的消息。
“上課聽不懂他講的那些原理,化學考差了怎麼辦。”沈雲澤蹙緊眉頭,憂慮的向專心看路的男生尋求安慰。
餘樂生擡頭看他的眼神沒有波動,“我不相信你會考差。”
“但我真的聽不懂。”沈雲澤很認真的說。
“考完再論。”
餘樂生堅決不信能考年級第一,可解物理競賽題的人聽不懂高二化學。
沈雲澤短暫的笑了,清脆的聲音在他耳畔聽的清清楚楚。
“要是考差了怎麼辦?”
“我輔導你。”餘樂生停頓片刻說,這應該算作他當化學課代表不可推卸的責任。
大路邊汽車喇叭長鳴,沈雲澤似乎沒聽見他說的話。
“什麼?”
“沒什麼。”餘樂生看着向前延伸的水泥路,覺得或許也不完全關他事,總有人嫌管的多。
“放任我自生自滅嗎?”
“那是你的事,和我沒關系。”
餘樂生直言道。
“我聽到了,考差和我當同桌輔導我怎麼樣?”
沈雲澤不再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