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這個幹嘛?”
“以前沒人這樣體貼的給我暖過手,想紀念一下。”
沈雲澤打開相機,慘兮兮的盯着他隻消開口說一句“好”。
餘樂生低頭看交纏的手,沈雲澤的更細長也更寬大一些,自己兩隻手和他親密無間的碰着,捧着他的手。
除了親昵了點,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地方,便點點頭。
“你拍吧。”
“還想合照,你介意嗎?”
沈雲澤“咔嚓”拍完手部特寫,把手機舉到臉上,拉遠問道。
餘樂生顯然是有些不願,畢竟天天見面,加上他倆還隻是普通朋友,着實沒什麼好拍的。
但考慮到沈雲澤心裡不一樣,他可能很注重這段情誼,反正自己也不是十分不喜歡,就勉為其難的點頭。
沈雲澤看到他同意的動作,立馬按下拍照鍵拍了好幾張。
“給你看看。”
他拍完把手機晃悠到男生眼前,餘樂生看着他左右滑動照片。
沈雲澤基本都是一個表情動作,自己則是顯得太矜持了,有一張甚至隻拍到要露不露的半張正臉。
“挺好看。”
餘樂生心口不一的說。黑乎乎背景的隻有借着路燈的光才辨得清兩人的輪廓,照片整體的色調慘白慘白的。
“嗯,存着。”沈雲澤翻來覆去的看那幾張照片,滿意的說。
餘樂生沒接話,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被女生吸引住,一顆心被動的攥在她手裡。
她動了!站起來了!正直愣愣的朝着河走過去!
“沈雲澤,我過去看看。”餘樂生匆匆丢下話跑向護欄。
“同學!——姐姐!”焦灼中連稱呼都拎不清,情急之下扣住纖細的胳膊,控制不住分貝的聲音略顯激越。
“姐姐!你千萬别想不開!河水很冰的,沒有必要以身試險!”
餘樂生陳詞激昂,他不清楚她的苦楚,隻好拐彎抹角的勸道。
女生的另一條胳膊搭在護欄上,緩慢而僵硬的轉過頭,看着他的眼睛空洞無神。
她的眼溝隐隐約約有淚漬,眼角和鼻頭是通紅的,餘樂生猜測她極有可能哭過,但方才隐忍得太好以至于他看不出瘦弱的肩膀有細微的起伏。
女生看着他的臉沒說話,但莫名的又流淚了。
餘樂生心慌,想擡手替她揩拭眼淚,卻又覺得冒犯,因而一隻手滑稽的滞在半空。
他急,牽引的抓住女生胳膊的力度時重時緩,百般權衡之下,最終選擇沉默的聽她哭完。
女生哭了很久,起初聲音細若遊蚊,後來逐漸擴大,從開始像小孩子一樣的嗚嗚咽咽到捧着臉蹲下嚎啕大哭。
眼淚不再像是單純的流淌了,而是蛻變成肆無忌憚的奔湧。
餘樂生覺得自己像個木頭一樣杵在女生跟前,除了警惕的看住她不要跳河,便是充當一個傾聽者的角色,陪伴着她在廣袤無垠的夜空下慢慢釋放出那些滿載酸痛的淚水,除此之外一無是處。
隔的近了,不光有悲痛絕望的哭咽,還有水嘩嘩流動的聲音。都是流動的水,包含的卻是截然相反的東西。
餘樂生也蹲下去,試圖在空間上更近一點,以免她暢懷大哭後擡起頭發現面前又是空曠曠的一片虛無。
他視線剛與女生齊平,便瞥見粗糙的地面投下一抹熟悉的虛影。
餘樂生擡眼一看,沈雲澤背對着路燈正向他伸出手,手裡拿着一包紙和一瓶礦泉水。
“謝謝。”
餘樂生仰視他的臉好一會兒才接過,輕聲道。
“沒事。”他說完走近欄杆,撐在鏽蝕的圍欄上注視遠方。
夜裡的涼風揚起他敞開的衣擺,高挑的背影看起來莫名顯得孤寂。
餘樂生無聲地收回視線,拆開紙抽了一張遞給捂面痛苦的女生,溫言細語的說。
“擦擦眼淚吧。”
“嗚——你,謝謝你——”女生總算看了他一眼,顫抖着用紙巾胡亂的拭去眼淚,喉嚨裡發出止不住的抽噎。
餘樂生又抽幾張紙遞給她,女生鼻頭被擤得更紅。
她攥着一堆廢紙,同時也看見了欄杆邊的沈雲澤,胸脯仍舊不停歇的上下起伏,然而情緒穩定了很多,起碼願意開口說一句話了。
“謝,謝謝你們……”
餘樂生期待着她能說更多的話,但她好像就打算止步于此。說完道謝的話又将一顆頭顱埋在膝蓋裡久久不肯擡起。
餘樂生半蹲在一邊耐心的等待,空閑之餘分心看了一眼趴在圍欄上的沈雲澤。
他似乎心有所感,也轉過頭來看他,四目相對的頃刻問。
“蹲着不累嗎?”
“還好。”
餘樂生嘴上說,雖然腿确實有點麻木了。
“起來吧,去那邊坐着哭會更舒服些。”沈雲澤繞過他走到女生面前,俯身蹲下去,語氣放得相當緩和。
可能确實是累了,女生居然接納了他的建議晃晃顫顫的站起來。
餘樂生也跟着起身,原本撐在地上的右腿酥麻麻的,說不出的難受。
沈雲澤見他起來,剛打算伸手去扶,但女生大悲大恸的哭了良久,蹲這麼久腿也定是麻的,起來時不注意猝然打了個趔趄。
沈雲澤手頓時轉彎,眼疾手快的抓住女生的胳膊幫忙穩住身形。
女生愣了愣,看她一眼又低下頭木然道,“謝謝。”
“不謝。”
她走路時身體東倒西歪,沈雲澤防備着不敢離得太遠,餘光瞥見餘樂生跟在身後,于是禮貌回應。
餘樂生低垂着腦袋默默的跟在兩人後面,走到離得最近的長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