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樂生迷迷糊糊睜開眼醒轉過來時,已經11:53了,時間向前走了半小時。
他眯着眼睛,前面司機專心的在開車,雨刮器正上上下下運行。
餘樂生轉頭往外一瞧,玻璃窗上凝滿了晶瑩圓透的雨珠,顆顆飽滿結實的珠子裡,盛滿零碎的紅色車燈尾光。有的雨珠結得太大了,附不住光滑的玻璃,曲曲折折的往下流。
有車駛過,還能聽見輪胎擦過水面的呼嘯聲。大風“嗚嗚”在嚎叫,兩旁的樹桠籠成雜亂的綠團兒一個勁的往一邊倒。
這雨勢來得兇猛,從車窗縫隙裡沖進來的那點冷風給他渾濁的神志當頭一棒。
餘樂生拿出手機快速翻通訊錄,找到沈雲澤的名字撥過去。
“嘟嘟——嘟——”
“喂?”
電話不到三秒被接通,聽筒裡傳來清冷的低音。
“沈雲澤,你還在車上,還是已經到家了?”
“快到家了,轉過彎就是。”
“下雨了,你是不是沒帶傘?”
“你帶了嗎?”
餘樂生向外面看,豆大的雨珠猛烈的擊打在玻璃窗上,連司機都忍不住感慨一句。
“啷個鬼天氣噻!”
這雨一下車恐就要将人生吞活剝了,他皺眉道。
“沒有。”
“讓司機離你家近點兒停車,用我給你的那件外套擋雨跑回去。擋嚴實些,跑快點兒,别感冒了。”
低沉的嗓音沉着穩實,細細叮囑。
餘樂生将額頭抵在副駕駛靠背,一隻手握住手機,他一愣,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問。
“你怎麼辦?”
“家裡人應該還沒睡,叫他們過來接就是了。”
沈雲澤抓緊手機,司機猛地踩住刹車,激濺起一灘水。
“小夥子,到了!”
司機自覺将車停在一扇氣派的大門前,心裡暗暗感慨現在的學生真的是不容小觑,他還是頭一回送客送到這這寸土寸金的地兒。
沒有遮天蓋日的高樓大廈,沒有密不透風的建築群。一望無際的黑天和遙遙相隔的獨幢别墅,園林綠化都經人刻意打理,安保設施更是頂配,他這車可進不得!
唉,人呐!不能比哪!
雨拍到車窗玻璃上,他搖着頭收回視線,牢牢握住因磨損而蛻了皮的方向盤,心想還是把自己現在的飯碗守牢吧!
沈雲澤推開車門,透過雕龍漆金的大門向裡看。
一個穿黑西裝的四五十歲男人從保安亭走出來,頭發夾雜白絲,稀疏的貼伏在黑黃色頭皮上。
他粗短的手裡握着柄全黑的雨傘,步伐穩重,冒着風雨走過來恭恭敬敬立在車門前。
沈雲澤長腿踩在地面,白色的帆布鞋陷進水裡,一邊兒的男人見狀把傘傾過來擋在頭上,作勢要叫。
“二少……”
沈雲澤趁他未說出那兩字時揚手按下,管家識趣的閉嘴不言。
“沈雲澤,你家裡人來接你了嗎?”
餘樂生聽到了點聲響,關切的問。
“來了,你下車了嗎?”
“直接往地下車庫跑了,淋雨少一點兒。”
餘樂生拉住帽子,沒有把衣服脫下來包住頭,攥着手機硬抗風雨往車庫跑。
強風裹着暴雨狠命的斜刮,他下車走了沒幾步路,褲管全打濕了。
隔着一道手機屏幕,沈雲澤能聽到他疾跑時衣服布料的密切摩擦。
鞋底激飛幾粒雨飙到臉上,餘樂生用手背快速一抹,大跨一步沖進停車庫。
冰冷的燈管霎時照亮他濕漉的臉龐,餘樂生彎腰撐着腿“呼呼”喘氣,看到自己大腿以下已經濕成深色的校褲,上氣不接下氣的對着手機說。
“除了頭發全濕了。”
“回家沖個熱水澡。”
“嗯,不然明天要請假了,你到家了嗎?”
“到了。”
庭院裡的小型噴泉堆簇着一圈濕答答的鮮花,紅白交錯卻亂中有序的在暴雨中一點,一點的晃顫。
管家替他撐着傘,沈雲澤探身拾了一片壇水裡漂浮的樹葉,想必是大風吹刮到了裡面。
“那我挂了。”
餘樂生走進電梯,食指搭上15的樓層按鍵,渾身上下泡在陰濕的衣服裡,又冷又黏膩。
他其實還可以再聊聊,但他不是個健談的人,感覺找不到話題了,不得不以最愚拙的方式掩護。
“好,祝你晚安。”
沈雲澤捏住葉子抵在指尖慢悠悠的朝逆時針轉,語調還是那麼平穩。
“你也晚安。”
熟悉的聲音鑽進耳朵,沈雲澤将手機貼在耳畔,直到冰冷的挂斷播報響起一聲“嘟”,手機才被緩緩從耳邊放下來。
沈雲澤踏進屋門,暖氣從腳底攀爬至全身,神情冷淡了些。
“勞煩了,大晚上的沒必要您老跑這麼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