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從筝擡頭看着崔辭，崔辭都能看見他褐色的瞳孔裡映出的自己，兩人對視。原從筝忽而發出一聲嗤笑，很輕地落在崔辭心裡：“崔辭，但是我很喜歡這條啊，你買的那條褐色的圍巾我很不喜歡，而且，我覺得白色和我很配啊。”

原從筝鮮少這般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感受的時候，在崔辭看來，原從筝是一個什麼都無所謂的人，無所謂地和他相親結婚，問他吃什麼，他就隻會幹巴巴地回答：“随便吧。”問他菜合不合胃口，他也隻會幹巴巴地回答“還行吧。”

“啊，是麼...我以為你喜歡褐色，因為原老師的衣服都很暗色調的...所以我以為...”崔辭有些尴尬，他并不知曉原從筝不喜歡褐色，原從筝從未表達出自己的喜好，崔辭以為他什麼都可以的。所以此刻崔辭也不知道如何面對原從筝的直白，讪讪地放下那條白得有些刺眼的圍巾，下意識性地摸着鼻子掩飾着無措，于是生硬地轉移話題：“那原老師，現在去洗澡？”

原從筝怕打着羽絨服上不知何時沾染上的白色粉筆灰，将羽絨服挂好，起身坐在沙發上回應道：“等會吧，我現在有點累。”

崔辭擦幹頭發，在空調底下一吹，也半幹了。崔辭問：“那吃不吃水果？我今天買了柚子和橙子，我剝一個給原老師吃怎麼樣？”

原從筝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放在餐桌上的水果便轉回視線，說：“不用了，你自己吃吧。”禮貌又不失客套。

“噢，那好吧。”崔辭眼睛低垂下來，走到浴室，把頭發吹幹。

吹好頭發後，崔辭不死心地繼續詢問：“那原老師，晚上吃的什麼？”

原從筝無聊地切着電視頻道，連一個眼神都不願分給崔辭，“忘了。”

崔辭無言以對，他站在原從筝不遠處，看着原從筝。

崔辭還是難以應付原從筝一闆一眼地回答，原從筝的态度太冷了，就像今天中午吃飯那樣。或許，原從筝一開始不說話就好些，崔辭可以忽略掉一些不好的，可以去讨好似的摸摸他的耳朵，摸摸他的頭發，甚至摸摸他的臉，然後崔辭可以瞧着原從筝因為觸碰而有些悶氣的臉，說些好話出來。可是沒有，原從筝回答了崔辭的所有的詢問，并且沒有後文，崔辭這時也衍生不了什麼話題來，再去耍賴地去撫摸原從筝，饒是崔辭再怎麼厚臉皮，去觸碰的話，原從筝就會帶着很輕蔑的笑，輕嗤，崔辭更受不了這樣。

他們之間總隔着沉默的牆，不，是原從筝築起這座牆，原從筝總是先發制人地站在這座牆上，像個國王，面無表情地看着崔辭因為無話可講而無措，心裡沒有半絲憐憫。

原從筝還在無聊地切着電視頻道，好不容易看到自己喜歡看的，他便津津有味地看電視去了。

崔辭想将茶幾上的水果放在冰箱裡，他也沒有胃口吃這些。

打開冰箱，裡面是原媽帶來的蔬菜，擺了一冰箱，已經沒有空隙去放柚子和橙子了。崔辭隻好把冰箱門關上，冬天麼，水果放在外面也不會壞。崔辭折回來，又把水果放在茶幾上了。

原從筝好奇地扭頭看了一眼崔辭，看他進去廚房又從廚房出來，卻也沒說什麼話，就繼續看他的電視了。

崔辭聽着電視機的聲音，知道原從筝又在看無聊的紀錄片了，紀錄片的聲音卷得崔辭腦子眩暈，原從筝和原苑的臉重疊了浮現在眼前，崔辭更暈了。崔辭可以不去理會原從筝的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淡，他突然想大步地跑到原從筝面前大力地搖晃着原從筝，連帶着中午受到的冷待，晃得原從筝臉上出現慌張的表情來，他想聲嘶力竭地問原從筝，為什麼對我那麼冷漠呢？為什麼呢？是我哪裡做錯了嗎？

可崔辭做不到，他沒法對原從筝這樣。崔辭腦子裡的困意席卷了全身，他突然覺得好累，困夾雜累，現在仿佛連空氣都靜止不動的沉默氛圍讓崔辭适應不過來，可是之前就适應了千百遍了，為什麼今天不行呢？

因為今天太累了吧，和原苑說了很多話呢。崔辭像是回到那個悶熱得透不過氣的下午，拿着那張檢驗單子，上面顯示着，崔辭，分化結果為alpha。崔辭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有規律地響動着，可他好像被看不見的薄膜緊緊地蒙住口鼻，透不過氣。崔辭想流淚，就像那一晚上的痛哭流涕。

可alpha不會流淚的。崔辭臉上出現一種道不明的很缱绻的笑容來，像之前又一次的接受了原從筝。他低聲地對原從筝說了晚安，原從筝也沒回應，仍是在看那個無聊的讨厭的紀錄片。崔辭大步地朝向卧室走去了，逃離似的，他現在隻想睡覺。

去睡覺就好了。睡完就忘掉吧。